我们

      文悦下了车，看见母亲已经到了，坐在河边的长椅上。远远望过去，一直在心里很坚挺的肩膀，显得瘦小了许多。文悦径直走过去，已是初秋，路旁偶尔有黄叶落下，轻拍着砖石路面。傍晚的微风迎面拂来，很清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接到母亲电话已是下午四点多，母亲说想去河边走走问她要不要来，安排好工作上的一些事务，文悦不到五点就离开了办公楼。近段时间，总感觉母亲有些不一样，上个月眼睛不舒服，她带着母亲去医院诊断是白内障，回来后没几天谈起这件事，母亲硬说自己得的是玻璃体混浊。玻璃体混浊，是她很多年前得过的一种眼病。这一星期里，有两次没带钥匙把自己锁在门外。是的，母亲在老去，像她自己在不断的变成熟一样，都是势不可挡的。

      秋日的河边有些凄凉，少了很多炎热日子里来乘凉的人。隔壁长椅上倒是坐着一对夫妇，约50来岁的样子，地上放着一个蓝色旅行箱，像是刚从什么地方赶过来等人的。文悦坐到母亲身旁，放下手里的包，歪身趴在母亲肩头。母亲的头发已近全白，但还是很好看，身上永远是熟悉的体香，闻着让人安心。

      母亲说：你小的时候，睡觉都不喜欢挨着我睡，怎么反而越大，越开始粘人了。

      文悦笑眯眯的说：你的母性光辉越来越亮了呗！

      母亲笑而不语，看向河面，半晌轻轻的说：文杰，不知在那边好不好。

      文悦心中一颤，不知如何应答。从她记事起，文杰在家中就是个禁用词。所有亲戚朋友在他们家都会尽量避开这个名字，否则就会掀起不小的涟漪。但她仍然从已过世的父亲口中，知道那是她的姐姐。姐姐，18岁如画的年纪，在一场交通事故中过世了。所以文悦知道，为什么母亲比自己大上45岁。因为失孤后的母亲，坚持想要一个孩子。

      文悦很感激，母亲把她带进这个世界，并给了她温暖的爱。所以，小的时候，即使有小朋友会嘲笑她的妈妈老，她也从来不介意。她觉得自己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会给她买红色的手镯，黄色的蝙蝠衫，牵着她的手，学习人生的本领。

      母亲看向我，眼里闪着晶莹：悦悦，你一定要永远好好的！

      文悦笑着说：必须的！

      半年后，在母亲因阿尔茨海默症渐渐意识模糊的时候，那对长椅上蓝色旅行箱夫妇出现在文悦面前，给了她一封长长的手写信。

    “……悦悦，余下的路妈妈深感遗憾没能力陪你了，所以，我寻到了你的生母。对于这件事，很抱歉孩子。虽然这辈子没能有兴给你生命，但我一直视你如生命！”

      “妈妈，我是您的女儿！此生不变。即使您再也认不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