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田一共养了三头大青骡子。
以前我在镇上读书的时候,早上起来出操,时常看到它们中的任意两头,被喜田装在拖拉机高高的拖斗里,风驰电擎般地行驶在赚钱的金光大道上。
骡子的耐力好,听话,能负重,某些动力车不能到达的山区旮旯搞基建需要频繁运输物料,骡子的作用无可替代。村里养骡子的,那时只有喜田一家,所以,他和他家的骡子都特别忙,很少有休息的时候。
那天一大早上,我出完操,去学校大门口的小溪边洗脸刷牙,竟然看到了喜田家的两只骡子被拴在那里吃草。多不容易啊,它们竟然可以放假了!可另外的一头没有看见。
因为长年累月的背负重物,骡子的背部有明显的疤痕,像是过多使用了假冒伪劣的脱毛霜,毛脱得不得要领,皮肤又疤疤拉拉,真委屈。我匆匆地望了它们几眼后,向上课铃响得震耳欲聋的教室跑去。
中午放学到校外吃饭,发现它们还待在原地,我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到这两只像驴又像马的大家伙,饭也不急着去吃,饶有兴趣地站在小溪的这边观察它们无忧无虑地吃草、打滚、嬉闹、弹腿以及瞌睡的动作。
临近傍晚,趁着还有点色温,特意找到物理老师借来一架海鸥牌机械相机去给它们拍性感的全身照。
两只骡子很傲娇,完全无视我的镜头,我高声地招呼它们,很顽劣地往它们身边扔小石子儿。它们如聋子般毫无动静,自顾自地发呆,小气得连个正脸也舍不得给我。
第二天,我再次赶去溪边观察它们,它们依旧不理会我,我跺脚、怪叫,像个小丑一样上蹿下跳,企图吸引它们的注意力。但一切都是白费力气,反正它们就是懒懒地侧卧着、站着,对我不理不睬。
我有点生气,不就是两头骡子吗,犯得着这么大牌吗?不理我拉倒!我也不要看你们了,直接回校。就在我打算往回走的时候,喜田的拖拉机车轰隆隆的从桥头开了过来。
早早晚晚,在这条乡村公路上来来去去的拖拉机至少十来辆,外形和发动机的声音基本相同。
别的拖拉机经过时,骡子们毫无反应,可是,在喜田的拖拉机由远而近开来的几分钟内,那两只安静的骡子突然很一致地把脖子扭向了路这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主人带着另外的一头骡子疾驰而过。
待喜田的拖拉机消失在街道拐角处,它们又收回了视线,安静地低头吃草。
骡子之间有没有默契的友谊呢?或者,它们在下意识地抗拒乘坐拖拉机出工,不然它们怎么会精准地分辨出主人一闪而过的拖拉机的呢?
哎呀是个难题,我都已经思考了几十年了呢,苦苦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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