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粮又叫农业税。2006年国家作出决定,不再向农民征收农业税了。顺理成章,农村人也就不再交公粮了。实际上,农民地里打的粮食,分作三个部分:一个部分是公粮,一个部分是余粮,一个部分是基本口粮。公粮要交给国家,支援祖国建设。粮食作为生命能源,作为国家战略物资,供给部队、机关工作人员、城市工人食用。余粮就好理解了,农民吃不了的粮食,国家出钱收购。把公粮交了,剩下来的就是基本口粮,农民可以自己食用的就是这部分。
在我们地方,国家征收的公粮基本是稻谷。小麦会要一点,但数量不多,豆类不要。农历九月,稻子收上来,堆在仓库里。夏雨过去了,秋雨也过去了,就要进入冬季。晴朗的日子到来,天蓝莹莹的,一丝风也没有,阳光普照大地。
一大早,老仓管打开库房门,三四个女社员配合着,把一袋一袋的稻谷抱出来。四只足的风箱摆放在场上,把稻谷倒进漏斗,旋转起风扇来,哗啦哗啦,饱满的稻子淌朝一边,秕子漏朝一边。只有净实了的稻谷才能交给国家,才能表现农民对国家的热爱。看看时间不早了,风箱扇够一场稻谷。晒场的人用六齿耙把稻谷抓开,在太阳底下晾晒。晒一些时候,老仓管两手提起裤管,赤了足,讲足掌埋在稻谷里,刷拉刷拉向前“犁”出去。犁完一转,再折返身回来犁第二转。来来回回,把场上的稻谷犁出小垄小垄的墒子。中午时候,太阳亮煌煌的,越来越热辣。
那时,农户的鸡是放养,有些猪也是放养,畜禽经常游荡在街心里。在猪鸡眼里,稻谷是餐桌上的美味。守场人执一根竹竿,眼睛盯梢着,一看见猪鸡接近场院,便抬了竹竿,高声呵斥着追赶过去。猪鸡在前面逃跑,看守人员的竹竿扫打在它们后面,或是身上。鸡嘎嘎呼叫,猪四处逃窜。若是场院阔大,须东西南北四个角落立了人看守。难防的是麻雀,现在的麻雀也偷嘴,但没有那时的饥和馋。它们看看人不注意,呼啦落下来,急忙偷食起来。东边的麻雀赶飞了,西边的麻雀又落下来。
公粮交出去,要储在大仓里,存两三年是常有的事。所以交售前一定要晾晒得好,不但晒干,还要晒脆,这样才有利于长时间保存。农民吃的稻子,晒一天就可以担到加工房碾成米,可交给国家的公粮要暴晒三天。如果晒不好,质量达不到标准,老牛车、手推车运到县城粮仓,验收过不了关,再次运回来返工晾晒,那就麻烦了,浪费时间,浪费劳动力。老仓管在这件事上,遵照队长的指示,把关很严,一点也不敢大意。
他在晒场上取四五个点,弯腰抓几粒稻谷放进齿间,咬下去。哒,发出清脆的响声,再一次哒,发出清脆的响声……从声音判断,公粮晒好了,要得了,可以交售了。于是,把信息反馈给队长。队长听了,通知队里的男性社员,赶紧吃晚饭,饭后要去城里交公粮。夕阳距离西山七八丈高的时候,社员们来了,驾起牛车,把公粮装到车上……
晒好的公粮要趁热趁脆拉去交了才好,不能放在场上过夜,否则会便软,回潮。会计裁了大红纸,握笔在纸上写下“交售爱国公粮!”“支援国家建设!”的条幅,粘贴在第一辆和最后一辆运送公粮的车上。余晖晚风中,牛铃叮叮当当,向着村外砂子路走去,向着秀山脚下的大仓走去。
去交售公粮的不是一个生产队,而是附近村庄许多个生产队,拥挤是自然的事情。运粮的车队到达大仓前场子上,需要排队,需要等待。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夜幕像个大锅盖把县城罩得严严实实。过磅的屋檐下,吊着两站电灯。几个验粮工作人员,和交公粮的农民交谈着,忙碌着。身影映照在墙壁上,晃来晃去。队长和仓管还有会计,带着一帮人马等啊等,隔一会又到前面去看看,还轮不到我们队交粮。再隔一会又去看看,也还轮不到我们队交粮。尽管心里焦躁,但规矩在那里,先来的先交,后到的后交。
夜已经深了,牛也困了,不断地打响鼻,出粗气,摇尾巴,拉着车错位。赶车的人站在车旁,进行吆喝管制。队长想买点什么给大家吃吃,派会计到街市上看看。大集体时代,唯一的一家馆子已经打烊,不多的几家国营商店关了门。只在十字街口有位老奶奶卖炒葵花籽。会计买了十几玻璃杯葵花籽拿来,交粮的社员围拢,一个抓把葵花籽嗑嗑,这就是队长请大家吃的宵夜了。等交了公粮赶着牛车回到家,也是凌晨。
1982年,土地承包到户。我妻子耕种着一亩水田,三分旱地,每年需要交售公粮62千克。生产队解散,各家交各家的粮。到时候,满路都是手推车。车上摆满了大袋小袋的公粮。拉到大仓那里,人排成队,车排成队,等一天到晚才交售完是常有的事。我和妻子去交过几年公粮,手推车上拉着公粮,还有年幼的孩子。去到了,排好队,我留下看守。妻子带孩子到街上玩一会又来看看,还轮不到,再继续去玩一会。改革开放,市场逐渐活跃,吃中午饭的时间到了,我们一家子在小馆子里买餐饭吃吃。交了公粮,绿本本上填写了数字,加盖了公章,放下心来。公粮收购部门,每晚要送一份清单到村上来,大喇叭每晚点名一次,张三家没交、李四家没交,王五家没交……被点名就是被批评,脸面搁不住,害羞羞的。所以大家就是放下田地里的农活,也要忙着把公粮交给国家。夜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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