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尘千年谁能白首,
纷繁琐事倏忽白头。
黄泉之下我在等候,
奈何桥上与君执手。
花灯如昼谁在驻眸,
拂衣离去不见回首。
曼珠花开在你身后,
来吧过来我们相守。”
当渺远的歌声响起,飘飘忽忽地萦绕在耳际,沈迎心神一清,回头看,那一大片一大片的,都是传说中的彼岸之花。
彼岸之花,火照之路。来者,莫归。
沈迎额上沁出细细密密的冷汗,这几日的平安无事,原来都是在等着这一刻么?红衣的娇俏少女立在花丛,又像是温婉少妇在等待丈夫归来。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红衣背对着他,纤指捻起一缕花瓣,艳红如血,“沈郎,我等了你好久……”
浮生难忘,一遇百年。
那年元夜,她戴上面具在街道上行走,遇上正春风得意的将军,俊俏风流,身后的烟火迷离了她的眼。后来,黑发缠罗帐,烛火映红绡。她原以为他们可以恩爱白头,却不料,只是片时春梦,转眼成空。
“春衣,对不起,没能如我许诺的那样,给你一场安稳的幸福。”将军看着她,目光难得的柔和下来。
春衣摇摇头,微笑:“你是我的浮木。”无际的水中,你所在的地方,才有我的未来。
浮木浮木,也许正是这一句,无意中道出了他们注定的别离——投水殉国,一死一生。所以她等了那么久,始终等不来丈夫的魂魄。
“沈郎,‘国家不复,安能瓦全;尘世昏污,宁赴九泉’,这不是你说的吗?为什么,你一直一直,没有来……”红衣喃喃地问,“你忘了吗,你说过会陪我一起走。”
“下面,好冷……”
“好冷啊……”
红衣眼神茫然,微微瑟缩了一下,仿佛整个人还深处于那冰冷的地方,一年年地,忍受着寒气彻骨。沈迎仿佛也受到那寒意影响,不自禁地搓了搓胳膊,以求带来些微暖意。
“春衣,对不起。”伴随着悠长的叹息,住持方丈走到沈迎身前,为他挡住了红衣不自觉间散发的寒气。
红衣迷茫的眼睛看着方丈,渐渐地,多了几分清明,几分狞厉:“沈郎?”
感觉到红衣的迟疑,方丈摸摸头,无奈自嘲:“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议?”他那么骄傲,甘愿投水,誓死不事伪朝,又怎么会为了偷生,剃去长发,披上袈裟。
“春衣,你真的是春衣吗?”方丈看着她,语气温柔却哀伤。
当年,他与春衣一同投水,自己被及时赶来的胞弟沈长迎救起,而春衣……打捞数日,始终找不到她的遗体。
“我被救起时,本无生念,欲与春衣携手共行奈何。只是,长迎与我说,皇宫被破时,禁卫首领陈先云护着刘贵妃逃了出来。”沈长歌叙述着往事,语气淡淡。
“元辰年间,天灾频发,百姓多卖儿卖女以求活路。当时,陈先云父母将女儿陈采儿卖给刘家,更名刘瑶。后来,刘瑶参与选秀,成为秀女,又得先帝宠爱,逐渐晋为贵妃。陈先云因当年事,心中愧疚,故而皇宫乱时,第一时间带着刘瑶找到长迎。”
“长迎素习医术,一望即知贵妃有孕,知事关重大,欲与我商议,遍寻不见。”方丈摇摇头苦笑,“许是发现了蛛丝马迹,竟找到我们投水的地方。”
责任如山,他不得不暂息了念头,帮着建立新朝,匡扶幼主,直至新皇能够独挡一面,他就卸下官职,追春衣而去。
只是,奈何桥边,没有她。他在奈何桥边苦等百年,终于被迫轮回。
第二世,他投生在一个大富之家,全家都是虔诚的佛教信徒。那时,佛教香火鼎盛,佛家神通多显。他被高僧点化,明晓前世今生。
往事遗千年,红衣已成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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