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不懂爱情,我只知道,和你玩过家家很开心。
正月十五,恰是初春将至,元宵佳节。
恰是初春,没有了寒风的肆虐,整个乡镇小巷也陡然间变得热闹起来,到处充斥着小商贩的叫卖吆喝声。
陈露露手一边提两大袋店家粘着她疯狂推销的营养品和汤圆,一边鼓足了性子,依靠着脑海中仅存的一丝记忆,在似迷宫般的小镇上来回辩识着方向。
已经将近七八年没有回来过了,可这里的样子,却还是儿时的记忆,一点也没有什么变化。虽说这儿没有城市的繁华,可过佳节的气氛确是如此的浓厚。
陈露露望着满街的张灯结彩,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其实这次来,她就已经做足了准备,因为,那是几年前不曾变的誓言。
“卖烛灯啦!好看的烛火灯!三元一个,五元两个,任你挑任你选啦!”
恍惚间,一阵愈来愈近的吆喝声把陈露露拉回现实,她抬起头向着四处张望,很快发觉不远处拉着三轮的一位妇女,正挨家挨户的扯着嗓子叫卖。
这年头,还有这么卖东西,看来这里的老百姓,生活条件还挺艰苦。
“小姑娘,买不买烛火灯,都是老妇亲手制作,很便宜的。”一阵清亮的声音忽然钻入陈露露的耳中。
“啊?”
陈露露闻言身子轻抖了抖,那三轮车,不知何时被老妇人拉到身旁,车内各式各样的锦绣花灯,就这么映入眼帘。
“今儿是元宵节,姑娘买一个回去吧,能够增加些许过节的气氛,这些竹料布料都是老妇自家得来的,姑娘大可放心。”
陈露露望着老妇人乞求的眼神,有些尴尬,确是展颜一笑,算了,反正也不贵,就随便挑一个吧。
付了钱,老妇人道了声谢,便拉着三轮远去了。
不知为何,望着老妇人的背影,陈露露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接着赶路,陈露露回到那条小胡同时,几年前那群麻将塔子仍在小卖部门口,唯一不变的便是屋檐前下,几步垂落一只的那镶嵌岁寒三友的烛火灯。
疑虑许久,陈露露还是进了这家小卖部。店内杂物较多,全部堆积在店门口,陈露露得侧着身子,才能从狭小的口子进去。
“请问来买什么姑娘?今儿元宵节,咱们这新进了不少烛灯花贴,还有上好的汤圆。”
刚进店铺不久,陈露露就撞见正端着碗筷的老板,此刻忙不迭从座位上站起,注视着店中唯一的顾客。
“噢叔叔你好,我是来找人的。”陈露露尴尬对视,表明自己此刻前来的目的后,便把手中东西轻靠在门槛旁,便向四周随处张望起来。
“找人?找什么人呀?”
“那个…张子在吗?”
“张子?”老板似乎是有些诧异,“不认识你口中什么张子啊姑娘,你是不是找错地了?”
陈露露闻言有些一怔,自己不可能寻错地,她忙不迭从衣口中掏出早已发黄的字条,逐字逐句又仔仔细细的对照一遍。
“小姑娘,张子这小伙子,说是生意太差,几个月前早跟她舅妈把这店铺给转让了。”店门外的麻将桌旁,一位中年男子忽而抬头回应。
“那你知道现在他在哪里么?”
“那我哪知道啊,不过应该离着这儿不远吧。听外边的说,他一个大伙子现在跟着镇里的一家师傅当学徒学手艺,别说头脑还是挺聪明的。”
“哎…你手里拿着的那个烛火灯,好像就是他和她舅妈做的吧,我说怎么看着都眼熟。”
“什么?谢谢你啊!”
陈露露心中一惊,她顾不得落在店内的东西,起身向着街上跑去。
还好,没跑多远,陈露露就发现斜停靠在包子铺旁那辆熟悉的三轮,那位老妇女此刻正为扁嘴一笑的小孩细细挑选着花灯笼。
然而身边,不知怎的多了一位身材高挑的大男孩,只是背对着她,正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都弄着娃娃的小辫。
“张子啊,帮妈把车里那个小兔子拿过来。”
“好的妈。”
陈露露小心的跟上去,闻言心中一惊,还未反应过来,那男孩却猛然转过身,目光也在不经意间对视。
是无处安放的眼神,陈露露低头有些尴尬一笑。那男孩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目光有些木讷的望着陈露露许久。
“张子啊,叫你拿个兔子灯,你动作怎么这么慢啊?”老妇人见男孩迟迟没有动作,缓缓转身。
“露露?”一旁男孩沉默半晌,终于吐出两个字。
“哎这不是买过我烛花灯的小姑娘么,怎么的你们认识啊?”老妇人有些惊诧。
“哦舅妈,她叫陈露露,是我以前住在邻舍的同学。”
“阿姨好。”
陈露露对着老妇人展颜一笑,又侧身望着男孩,果然,张子俨然已不再是三年前那个瘦小的小男生了,他的个字真的很高,陈露露的脑袋只到了他的双肩。
念着旧情,老妇人和男孩带着陈露露到了一间整洁的屋子里,又倒了茶水,煮了汤圆放在木桌上。
陈露露四下望去,屋子里的角落到处存放着之作灯笼和烛灯的材料,虽说东西多,却是整理的有条不絮。
“原来这姑娘就是露露啊,瞧我这记性,小时候过节还和你一起点灯笼猜灯谜来着呢,转眼间都这么大了。”
老妇人见两人互相各自打量着对方,倒是笑着扯开了话题。
“露露,想不到过了这些年,你还能记得我。”张子本是低着头,闻言抬头望着陈露露,有些会心一笑。
“那当然,是谁五年前点着灯笼,哭喊着发誓要给我看的?你可别忘了。”
陈露露见张子一脸青涩模样,也笑着附和,不知怎的忽而鼻尖一酸,那段往事霎那间涌上心头。
三年前,她和张子都居住在镇上的小胡同里,因为是街坊邻居,也就结伴做了朋友,一起上学,一起玩耍。
其实,更重要的是,张子从小便是孤儿,跟阿婆生活在一起。而陈露露年幼丧母,和父亲的生活过得很是拮据。
陈露露清楚的记得,因为家境贫穷,每当过节时,张子和她为了一个别致精巧的玩具,总是偷偷拿别家孩子玩,但两人因为胆小的缘故,也是屡战屡败。
失败后的无措和心酸,都是张子拿着麦芽糖轻轻凑近她的嘴角,擦去她眼角的泪水,轻哄着她逗她开心。
人们说他们是青梅竹马,陈露露也不知道,或许这就是吧。
嗯,算是吧。
生活本是风平浪静,却在元宵节的前一天,陈露露的父亲却因积劳成疾倒在床上不省人事,那一年,她才十二岁,从别家得来汤圆都没有吃,却永远告别了父亲。
无依无靠的陈露露,随后被一个素不相识的阿姨领走,也从此告别了这个小乡镇。
“以后长大了,我一定要赚好多钱,你不要哭,以后要是有能力了,一定要回来看我,到时候我已经能够自己赚钱了!诺,这张小纸条你一定要保存好,这样你就不会忘记了。”
离别之夕,张子把纸条塞进陈露露的掌心内,他身后,是满街的灯笼摇曳,火树银花。
因为,那一天,正是元宵节。
“露露,在外面,可是过得好么,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张子的话语,把陈露露拉回现实,他忽而一笑,张口道,“几年不见,露露,你应当是个大学生了吧。”
“嗯,我挺好的。”
“那就好,其实这些年,我和舅妈就一直偷偷攒着钱,阿婆去世后,我就跟着师傅学些做工的手艺,为的就是能够去找你。”张子说着,忽而顿了顿,眸中神色尽显。
“今天把舅妈煮的汤圆吃了,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
“张子啊脑袋机灵手也巧,现在小镇里也有他开的工作室呢,我老人家在家里闲着慌也就出来卖卖玩玩。托这小子的福,现在生活条件也好了不少。”
老妇人笑意盎然,忍不住起身坐在陈露露身旁,拉过陈露露的手在掌心轻柔。
“好。”陈露露笑着答应,拾起勺中的汤圆,慢慢含在嘴里。
汤圆很圆,很甜,很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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