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婶走了,你们回来吗?"公公电话里说道。“什么?不行啊,赶不回去,我们在外地。等回去了,我们专门去一趟。"放下电话,不由得心里只犯嘀咕“这怎么可能?上次,也就是一个月前回去,还好好的,只是腿脚不方便而已,我们还拉了会儿话。”唉,真是世事无常啊!
王婶住在我家对门,年近八十,一生命苦。她早年守寡,虽然年轻,但往前走一步也不容易。在那个缺衣少穿,物质生活极为贫乏的年代,她的四个儿子,那就是四只嗷嗷待哺的小老虎,没哪个男人能轻易下得了决心,背上这么大的包袱,拖这么大的累赘。好不容易遇着一个不怕的,她又怕村人说闲话,孩子受委屈,就这样,一拖再拖,日子长了,也就不想了。只是苦了她一人,费劲巴拉地拉扯大四个儿子,不知受了多少累,吃了多少苦;背地里流了多少泪,人面前吵了多少架,只为生活下去,为别人不欺负她们孤儿寡母,孩子不受气。日子久了,她也就变得越来越强势,柔弱性格日渐强悍,村里人都说她“厉害”。
转眼,孩子大了,她又一人操持三个儿子结婚,帮他们盖新房。我结婚时,她和小儿子一家过,婆媳关系还算融洽。她看孙女、做饭,干事儿麻利,说话高喉咙大嗓门,就是一家之主。每次我回去,她都热情招呼,总要多拉些闲话,有时,我还凑着和她们打会儿麻将,即使我打错了,她也不说什么,“没事儿,没事儿,娃慢慢就学会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婆婆走了,她也老了。有一次,我回家看公公,只见她手拄拐杖,坐在门口,我忙上前打招呼。
“婶,吃了吗?”
“没呢!你们多孝顺,回来看你爸,给你爸做饭。”
“你还没吃,儿媳妇给你做饭呢?”
“唉,我自己吃,我们分开了。人老了,腿脚不灵便了,还有糖尿病。现在种地也简单,我没用了。”言语间透露出悲凉,我内心一颤,不敢多说话,赶紧找个理由回家。
闲谈之中,才得知,王婶和小媳妇有矛盾,她很强势,让儿子和儿媳离婚,结果,儿媳回娘家,儿子当然不愿意,有两孩子,怎么可能离,便上门去接,回来之后就分了家。有一次,王婶没吃饭,让公公给她捎饭,结果她小儿媳找来哭诉一番。此后,再无人敢帮忙了。有时,她不能做了,就到同村的大儿那里吃点饭,但日子久了,也不是办法。王婶边找人说和,最终商量的结果是她轮流在三个儿子家中各呆四个月,因老二在县城,只出钱,不接人。事情总算有解决的办法,我真替王婶高兴。这怎么没多长时间,人就走了?
从外地回来,我们赶紧回村,到王婶的小儿子家吊丧。好奇心驱使我询问公公,他只是摇摇头,唉声叹气,什么也不说。后来,才从同村人口里得知,她是跳水窖(本地农村蓄水的池子,上面有圆形的口)死的。这段时间,她正好轮到三儿家,那天晌午,儿媳找她吃饭,却怎么也找不到人,就四处去寻,这才发现,有一条爬痕从屋里到水窖边。由于口小体胖,她已倒栽葱在井口里,人们七手八脚把她拽出来,人早就咽气了。谁也没察觉她离开屋子,我想不出她该有多大勇气,才能做出这个决定,也想不出,她在走前都想了什么。
她走了!永远离开了伤心地。丧事却办得风光,这是四个儿子一起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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