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前后,正是李子成熟的季节。从小就听老人家说,端午吃了李子不得生疮。昨天吃从老家带来的李子,又脆又甜,用手轻轻一掰,果肉和果核很洒脱地分开。还是小时候的味道,这味道似乎又把随着年纪渐老越来越容易怀旧的我拉回到遥远的青葱岁月。
学校外面是条老街,有多老,那时的我们不知道。只知道街道两边都是木头建的串架壁房,墙上“打倒地主阶级”的大字依稀可见,有的房顶的挑上还长着一拢一拢的鸡尾草。只知道街道上铺的青石板被来来往往的人走得油光锃亮,中间有人走的地方凹下去好深,两边没有人走的地方铺满厚厚的青苔,唯一有小坑儿的地方则是下雨的时候屋檐滴下的水造成的。
那时候学校的大门没有人看管,一到下课大家就像出笼的鸟一样挤满整条老街。老街两边的铺子全是为我们这些学生娃娃准备的,卖零食的,租小人书和小说的,卖作业本和笔墨的,最特别的则是周二婆(每个人都这样叫她,无论小孩儿还是大人,就连学校里老师的老母亲也这样叫她)。她老伴儿死的早,膝下又没有儿女,早年间据说靠给人家接生维持生活,现在老了则守着这个小小的店子。她卖的东西不多,当季的水果,玻璃弹珠,纸包糖,扎头发的橡皮筋,天热的时候卖点凉水。
端午前后,周二婆的店里就有李子卖,个头大,圆滚滚的,手里拿两个保证拳头合不拢。她店里的东西只卖给我们这群小娃子,李子从不论斤卖,论个卖,五分钱一个,家里穷的娃娃也有机会偶尔买来解解馋。那时节的李子,对于我来说,简单就是人间最美味的零食。有时候,手心里捏着一个伍分硬币,在周二婆的门口走来走去,也舍不得去买一个李子吃,因为伍分钱已经够一餐的蒸饭票了。
学校让我们学雷锋,几个同学就会去帮孤苦伶仃的周二婆担水,收拾屋子。干完这些活的时候,周二婆总会往我们几个的书包里塞上几颗李子,我们心里美滋滋的,却又怕老师知道了挨骂,心里一阵打鼓后每人只要一个李子,还相互拉勾不可以告诉老师,。那样的一颗李子,没有花钱,却又只可以偷偷摸摸地吃掉,吃的时候感觉是全天下最好吃的李子了。
也有一些坏坏的男同学,几个挤着一起去买弾珠,围住周二婆,趁她没看见的时候顺手牵羊偷她一两个李子。
如果不是吃上家乡的李子,肯定也不会想起那个论个卖李子的周二婆,想不起学校门口的老街。这些片断因为吃李子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周二婆门口摆着的李子,纸包糖还有凉水,还有青石板街道上留下的年少的欢声笑语,还有周二婆佝偻的身影,唯有她的面容却越来越模糊。
如今,学校扩建得规模越来越大,老街消失了,周二婆也应该早已不在人世,再也吃不到论个卖的李子,青石板的街道也消失了,随着青石板老街一起消逝的还有那些我们懵懂无知的一去不回头的年少岁月,永远地消逝,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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