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末班车

      我站在十字路口的公交站牌前，背着一个小小的格纹书包，手里提着一个帆布口袋。已是深冬了，因为寒冷我不得不两手轮流拎袋子，可即使这样，我的手还是被冻的发青。如果你也在这附近，你一定会看见我——我还没来的及换下校服。

      这是一天中交通最繁忙的时刻之一，下班的人们一脸疲惫的驱车回家，刚刚下课的学生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说着什么。鸣笛声、谈话声、笑声、小商铺拉下卷帘门的声音，这是寂寞之前的极致喧嚣。我百无聊赖的望着视线尽头的群山发呆，西沉的太阳好像燃起了熊熊火焰。

      一群青年男女浩浩荡荡的从南边街头走过来，一水的黑衣黑裤豆豆鞋，露出一截冻得青白的脚脖子，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带过一阵烟草和劣质香水的气味，我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他们在离公交车站牌不远的商店门口停下来，那个眼睛像狐狸一样向上吊起、头发染成金黄色的女生开始和那个为首的高个子男生争吵，她的声音尖细，几乎每句话都以“他妈的”开头。公交车来了一辆又一辆，可没有一辆驶向我家。

      争吵声越来越凶，黄头发女生用食指指着男生的鼻尖。有人做和事佬“算了吧，丽姐，付哥也没说什么。”“他他妈的当着我的面说那个婊子好看！”“老子就是这么觉得！怎么了！”男生不甘示弱，黄头发女生像是受到刺激一样尖叫着扑上去，两个纤瘦的身影扭打在一起，直到被拉架的人拉开，他们仍像失控的斗牛一样脖子伸的老长，吼出来的话丝毫不留情面。

      来来往往的行人远远看见他们就像躲避某种传染病病毒携带者一样绕道走开，生怕殃及自己。十米之内，也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不是，留也不是。我从没比现在更盼望公交车的到来。

      那个被叫做付哥的男生点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那支烟就被黄头发女生夺走了，她斜着眼睛看我，吐了一个漂亮的烟圈，“呵！站在那一动不动，像个呆鸡一样！”她的手指灵巧的一弹，烟蒂就朝我的方向飞过来的，闪着火光落在我的离我不足十厘米的地方，“真是的！竟然没中！”我发誓，我这辈子再没用过这样凶狠的眼光瞪别人，我的身体已经微微发抖，但她只是挑衅的扬起了下巴。真令我难过，我的脾气在别人看来如此微不足道。

      终于来了，我在心里倒数着秒数，在车门打开的一瞬解脱一般踏进车门，我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片刻的寂静之后尖细的女声哭喊着“付允航！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

      车子缓缓前行，将吵做一团的男男女女落在后面。是那个黄头发女生吗？我回过头去看，他们早已成为远方的一片模糊。我不禁笑自己傻，那样的女生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傻话？

      透过车窗看，夕阳已经没入群山，像一团火焰沉入海里。这是末班车，整节车厢只有我一名乘客，和无尽忧愁。

     

等候末班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