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未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媒体人?”
这是入学典礼时,校长问的第一个问题。
在人人都有麦克风的时代,传统媒体的架子摇摇欲坠,新兴媒体的质量层次不齐。权威、客观报道的稀少,让公众情绪在碎片信息的尘埃里起起伏伏。这一切都在拷问着媒体界与即将进入媒体界的人——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媒体人?你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媒体人?
《看见》里,柴静给出了她的答卷——
众声喧哗中保持理性,泥沙俱下中选择坚守。不随波逐流,走得远,也不忘记自己为什么出发。
她这么做了,也做到了。
读《看见》,就像是读一个灵魂的破茧成蝶。柴静是个优秀的新闻人,可是在《看见》当中,她始终将自己的位置放得非常低。她就像一个苛刻的看客,用无比挑剔的眼光看着自己一点点剥掉不成熟。第一章叫《别当了主持人就不是人了》,仿佛就是她板着脸给自己的当头棒喝。她在里面写下从湖南卫视的文艺主持猛然变成《时空连线》中的评论员时,两个角色的巨大差异带给她的难以言喻的迷茫。
央视的位置容不下差错。
紧张,焦虑,痛苦,愧疚。那也许是她最初经历的深刻无助。
白岩松曾经说:“人们常说的最快乐的日子往往是痛苦的,只是回忆的时候,大都只剩下快乐。”也许柴静是这段话极佳的注脚。因为我时常惊诧于数十年后回头书写这段迷茫的日子时,她的文字如此平静。 她书写被一场地震从演播室中震出来的自己,书写被震到现场、震到现实后重塑的新闻观。她写着一点点理解人、探索人的过程。而书前的我看着她平淡如水的文字,觉得当初那段看不到头的黑暗,不过是她涅槃的序章。
这真让我感到羞愧,亦让我感到敬服。
其实初读《看见》时不过是囫囵吞枣,如今入学两个月,脱离高中绝对竞争的我在大学屡屡受挫,经历着无法自我定位的迷茫。此时重读才渐渐读出味道。“痛苦不是财富,对痛苦的思考才是。”我看着她在迷茫中依然挣扎着探索,看着她摆脱花里胡哨的文艺腔,走近新闻的核心“人”,看着她在生活中一点点剥掉自己的轻慢、偏见、思维定势,在“表演系主持”和“表演性克制”中艰苦地拿捏……我看着她和自己较劲,然后一点点蜕变、成长。
我想,柴静一定是个富可敌国的人。
所有人都知道,生命中只有与自己竞争才有意义,可就像知道所有的道理依然过不好这一生,大多数人依然囿于社交圈中的竞争。眼红着别人的优秀,却不愿承认自己的弱点。一个能够保持自省,数十年如一日的人,再难得不过。
回想起茨威格《一个女人一生中的24小时》中的话:“人只有在指责他人的时候,才能做一回完人。”如今的媒体界真是完美地诠释了它。记得曾经有记者指责医生尿检时没有分辨出茶水和尿液,称其“不负责”。当整个社会都对医生口诛笔伐的时候,医学界的权威不得不站出来,指明茶汤和尿液中成分的相似性,平息了众怒。可是这怒气本来就是由于记者的不专业引起的,而恶化的医患关系也远非澄清事实就可以弥补。
新闻需要愤怒,可是不需要义愤有余却专业不足。可笑的是,如今鱼龙混杂的媒体界,大都是第二种。
柴静写过,记者就是应该对事苛刻,对人宽容。她曾引用《大公报》的主编张季鸾的话:“大时代的中国记者,要秉持公心和诚意。随声附和是谓盲从;一知半解是谓盲信,感情冲动,不事详求,是谓盲动;评诋激烈,昧于事实,是谓盲争。”她说,不愿陷于盲。
而从蒙昧中睁开眼来,看见这个混沌的社会的她,在这个浮躁的社会真的太可贵太可贵。
其实断断续续写下这些文字的我,依然处于盲的状态。我依然在舆论的反转中一惊一乍,依然在混沌的迷茫中不知所措,依然在浮躁的社会中无所适从。可是这本书就像是将包裹我的鸡蛋壳敲开一个缝。我明白做一个媒体人,也可以不以吸引眼球为重点,而是专注于观察和思考中国这辆疾速前行的列车上,一个个独特又精彩的个体。重呈现事实,轻纵横评论,从另一个角度观察被舆论定型的人物,挖掘、描摹不为人知的事,用一支妙笔展现出更广阔的世界,更丰富的人生。
这是可以的,而这,才是一个媒体人应该有的担当。
也许现在就回答校长的问题还是太早吧,但我仍然想说,我想做个不随波逐流的新闻人。
众声喧哗时保持理性,泥沙俱下中选择坚守。
做个有担当的新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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