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用力往我这边“跑来”，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什么我来不及看，眼神很“热切”，衣衫有点“褴褛”，我心眼有点提到嗓子上，有点害怕，心想“如果他朝我扑过来，我是要不要喊，要不要跑...”脑袋里浮现的是那些神经有点点“不正常”的“流浪汉”之类的。没有太多瞎想的功夫，他已经逼近我的身后了，正当我紧张达到最大值的时候，只见，他继续狂奔，朝我左侧45度方向跑过去，不遗余力。
我脚步缓下来了，继而停住了，看他的举动。原来，那边有个男的，正准备启动他的电摩托车，但是因为下雨，车座停在车位都湿透了，正用手擦呢，也没法擦干。这个狂奔的大爷手上拿的是一块抹布，这会他正麻利地帮那位先生擦车座呢。我忽然明白了一切，原来不是朝我扑过来的“神经病”。
一会儿功夫，他就勤快地擦好了，对那位先生也毕恭毕敬，且帮他倒车子出来。车子还没开动，大爷站在旁边，似乎在等着什么。那位先生头几乎没有抬起来正眼看过大爷，披好雨衣，他几乎没跟大爷说谢谢，面无表情地启动摩托车，开走了。大爷，终于地，仔细看，他是跛脚的，又一手撑着一把旧雨伞，一手拿着抹布回到路边站着，继续等待“下一个客人”。
我怔住了好久。刚开始是，惊愕那个男的为什么没有给大爷小费，理所当然地直接就走了。伦理上讲，大爷是长辈，是白发苍苍的长辈；道德上讲，大爷帮你擦干车座，是服务。也许，这个服务来的“不请自来”，但是这很可能是他谋生的唯一方法，只消看他奔跑时候眼神的热切，以及你开走车子后他一拐一拐地回到原地的“落寞”就可知晓。对于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这个先生可以“泰然”地没有给几块对于他来说无足轻重但可能对于大爷来说是一天三餐来源的小费呢？
如果，大爷是个稍微“跋扈”的人，也许他会主动开口对那个先生说，我帮你擦干了座位，是否可以给几块钱小费，谢谢您了。但是，他没有，他从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勤快地擦，善意地帮他倒车，安静地站在旁边，安静地回到原地等候。这神情，让人顿生怜悯。他不是那种“谄媚”地在十字路口，当人们的轿车在等红绿灯时候，主动帮人擦车窗做做样子就死缠着，乞讨式地让人给钱的那种人。他，是让人觉得体面的，善良的，用自己的方式谋生的人。
原谅我的矫情，我差点哭了。说不清，是为什么。是他让我想起来某些亲人？还是我生来见不得别人过得不好？还是我替他觉得不公平？....
我想给他钱，是下意识的接下来产生的想法。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胆小还是别的原因，我钱拿在手上，站在十米开外，没挪得动脚。我害羞吗？不敢贸然去和陌生人说话，况且是“给钱”这样唐突的行为？我仍旧站着，在去书店的路上，仍旧站在那个十米开外，给自己的“踟躇”寻找着一些内在的缘由。忽然，我明白问题所在，大爷并不是一个乞讨者。他需要钱，是事实，可是他不是乞讨者，你给他钱，在某种程度，他也会惊讶也会不知所措吧。但我想帮他，这样我会不那么难过。
我又站在那里好久，看着大爷的方向，好希望有人又来开车走，大爷给他擦干座位，他给了大爷小费。可惜，来了两三个，大爷一如既往地热情服务，他们也就是默默地把车骑走了，连微笑和谢谢都没有留下。也许，是中国人没有小费意识，也许那些车主“厌恶”大爷这种服务方式，认为是乞讨，看不起大爷，也就不和他交流，虽然享受了他的服务。可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凭自己的双手去劳动换得钱财，就不体面了呢？
“你是什么样子的，你看到的世界就是什么样的”灵修界流行这么一个说法的。所以，是大部分的人并不懂得尊重自己，爱自己，不懂得什么是正义，什么是谄媚，所以他们对待别人也只能拿着心中那杆歪了的秤去衡量了。人们太过被世俗的规则束缚和教唆，以集体价值观存活，而不是以自我价值观屹立浩瀚天地。这么想想，我忽然释怀一点点了。不那么责怪那位先生了，不那么替大爷感到不值了。
但对于弱者的同情，我还是耿耿于怀。这么忐忑的心，我是没法认真去看书的了，我又站了很久。
旁边是一个看管电动车的收费大妈。我想，她应该认识大爷我忽然想到一个方法，我跟这个大妈套近乎，然后给她钱让她拿给那个跛脚的大爷，顺便也给小费给大妈。我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差点准备走过去攀谈了。可是，一个念头闪出来了“你这么迂回曲折，绞尽心汁地想给钱给那个大爷，你是不是只是“自私”地想自己心安啊？以前你也做过很多类似的事情，那也只能保证你当下的每一次心安，这世界这么多等同的事情，那么多的弱者，你是否能一一帮助呀？”我往深了想，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天桥上和衣而睡的老爷爷，地下行人街二胡卖唱的大叔，在地上爬的那个乞讨大爷，公园里常年在那坐着的流浪汉...你都给钱了，但每次你都不快乐，每次都那么战战兢兢害怕不敢靠近...这些是为什么呢？
想了好久，我忽然想明白了。
这种见不得别人过得不好的同情弱者的心态，是因为我内心还没那么强大。我曾经在谷底生活过很久，比较辛苦，无助。所以，我害怕见到辛苦的人，我会想当然认为他们和我经历着一样的痛苦，想帮他们。但，世界是有运行规则的。任何时候，都有贫穷的人和富贵的人；任何时候，都有快乐的人，不快乐的人；任何时候都有心里踏实的人，不踏实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生命的最终目的不是完成一场赛跑，争相赢得冠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些运气好的比如长得好看的，出生富贵之家的，打小就得到很多爱的人是不是就没必要来世界走一遭呢？因为他们从出生就完成了目标啊。但，生活的真相，真就是为了获得财富和一切外在的满足吗？不能否认，很多获得财富，获得一切别人垂涎的东西的人，过得也没那么好，比如他们没有安全感，比如他们很多时候并不快乐，比如他们有更大的欲望...
凭什么，那个跛脚的大爷就是弱者呢？你没看到他奔跑的时候的热情，没看到他回到原地等待的坦然，没看到他热情帮助别人的善良，没看到他兢兢业业的充实，这些东西也很宝贵。衡量强者和弱者，原来不是看谁穿的衣服好，谁更有钱，谁的“社会地位”更高，而是当下的那些时刻，谁的心更宁静，更踏实，更自尊，更快乐。
每个人身怀的技艺有大小高低之分，谋生的方式也千差万别。但，主要内心是坦然的，是自爱的，对他人是善意的，生活是“尊严”的，那么这就够了。这样的人，应该就是上帝之子，上帝希望的子民们的生存状态。能者多劳，有能耐的人用有能耐的物质生存方式，平凡的人用平凡的生存方式，你觉得别人辛苦，可你不曾想过，你也辛苦过，何况你眼中的别人的辛苦不见得真的是辛苦的。
所以，放弃自己的“救赎”心态，让自己自由，让别人自由。如果，大爷当下是个乞讨者，我会毫不犹豫走过去给他钱。但，当大爷不是一个乞讨者的时候，你就尊重他的活法，也不必给自己“添堵”，因为当你真正爱自己的时候，你就决然不会有这样的担忧。
当你真正爱自己。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