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职场的第一站,是小山村里的一所村小学,担任所有科目的教师总共七名。
这些教师的年龄跨度也很大,从走出校门的小姑娘到已是拼搏二十几年教坛生涯的中年教师,我在这个集体里感受到了温暖,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我进入职场后的焦虑。
学校的老师居住本村的四名,附近村的三名,我就是邻近村的其中之一。上次我也说过,两村之间这段翻山越岭的通勤之路,成了我进入职场后的首要难题。
飞就是本村的教师,她与我同龄,同年龄的我们自然是我最亲近的伙伴。在一个细雨霏霏的日子里,我正为回家发愁,她邀请我投宿她家,没有过多的考虑,我欣然接受了。
初次她带我回家,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父母也热情地接待了我,让我悬着的心放下。从此后,我隔三差五地投宿她家,俨然把她家当成了我的第二个家。天气不好,放学晚了,不想走路了……都成为我名正言顺去她家的理由。
我们睡在一张床上,飞的床并不大,是一张木制的老式眠床,好在她家足够大,如何之大呢?三层的楼房整整三间连成一排,记得我头一遭看到面前的建筑物,矗立在我的眼前,惊得我目瞪口呆,我说,你家是不是大户人家,里面住着几口人。
实际上她家是非常普通的山里人家,之所以搭建这么多房子,是飞有两个兄弟,她的父母勤勤恳恳,省吃俭用,这是毕毕生的心血,作为父母给两个儿子准备的婚房。
这是中国父母的一个缩影,作为有儿子家庭的父母,从儿子出生起的那刻,心里要盘算儿子们的大事。只是,后来时事变迁,年轻的一代出去闯荡,然后城镇里安家落户,父母准备的这些房子空置下来。山区里有大批这样的房子,日久败落,也无能为力。
那时,没有网络,连电视的节目都不多,我和飞躺在床上,天南海北地聊天,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地到了深夜。我们聊学校里的事,聊各自上学期间的趣事,更多聊的自然是对未来的畅想,两位小姑娘身处偏僻的山乡,却对未来充满着无限的憧憬,聊到激动处,更是难以入眠。
飞给了我一个异乡的温暖小窝。
顾老师是上海下乡知识青年,她已在小山村里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了,不再回城了。顾老师下乡多年,软绵的上海话已被石骨铁硬的宁波话同化,但她骨子里还是透露出她与本地女人不太一样。她躺着卷发,走起山路来还是小心翼翼,不会上山,更做不来农村的气力活。她一来,还是比较幸运,在村里小学担任教育工作至今。
起先,顾老师是我心目中的长辈,我们接触得并不多,只是普通的同事之间的那种相处。
但在一个下雪天的晚上,我因身体不舒服躺在床上,她敲开了我的门,给一个孤身无助的我送吃的来了。我再也忘不了那个身影,我开门的瞬间,她撑着伞站在门外,提着一只篮子,满身披着雪花。
我的眼睛湿润了,她踩着积雪,一步一滑地提着一只篮子,在高低不平的路上是如何艰难地通行,对她来说是一次不小的考验。她的出现,触动了我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在寒天刺骨,冰天雪地的寒夜里,顾老师竟然惦记我这个非亲非故的女孩,让我情何以堪。
我是幸运的,初入职场让我遇到了一个温暖的集体,很快地度过了环境的不适和生疏感,我很快融入了进去。我会参与办公室里热火朝天的交流,我们做小游戏,互相开着玩笑,探讨人生。办公室老老小小没有生疏感,就像一家人,真正做到了一家人。
一家人我不是说说客气话,真正是有实际内容的。本地的老师经常会请大家一起吃个饭,当然山村里是没有饭馆,必须要在家真刀真枪,从灶间烧出来的。山村里没有好酒好菜,就把家里的压箱底的硬菜搬出来,招待我们。
本地的老师都轮流做过东,我们不必讲究那么多,无需拘谨,有什么吃什么,吃足喝饱后来个小节目助助兴,这日子过得甭提有多开心。
有一次吃饭后,外面竟然风雨交加,伸手不见五指,遭遇了台风夜。大家都回不了家,有人提议索性打一夜麻将吧,得到了一致赞同。桌子摆开,一场鏖战 在屋内悄然展开,屋外是狂风骤雨,屋内也是刀枪拼杀。突然断电了,大概线路被风刮断,大家愁眉苦脸正不知如何应对。主人捧上一大捆蜡烛,好在那个年月经常停电,家家备有蜡烛之类的照明。电上蜡烛后,鏖战继续,那个夜里再也没有来电,大家在忽明忽暗的烛光里打了一夜的麻将,算是毕生难忘的了。
我在那个小学还没到两年,人事变动,我离开了那所学校。
学校里的同事非常不舍,我尽管心里空落落的,但这件事也不是我可以左右 的,再说我新到的那个学校离家近,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
离开后,在总校开会的时候,我们还是会经常见面的,但再也难以找到这样的亲情来了。真是应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生及时不断的相遇,不断地分开,那份暖暖的亲情就保存在我的心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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