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川/文
或许我是天花板上掉了漆的一块水泥墙,暗红色古老的旋转的细长长花蕊的纹路,有褪败了的骄傲,我居高临下地盯着身下的房间。
很逼仄的小屋,应该是一间宿舍,前后两组,上下铺,四张床,围着其外一圈共有四扇门。
女孩子们起来了。门开了。细细窄窄的光,不进来,女孩子们渴望着出去找光。
有一个女孩从一扇门走出去又被推搡进来,她顿了一下,又走向另外两扇门,同样被推了进来,她犹豫着踌躇着,“就在这黑暗里吧,不,还是太黑了”,我替她这样想。然而最后一扇门在她靠近前已经关上了。
“门要锁了。”我这样想。门果然锁上了。她拍打着门,不敢大声叫,黑暗里喘息是噪音。
她蹲了下来。
“她一定很害怕。”
“或许她有幽闭恐惧症。”
“她想看看这是否只是她同学在和她开玩笑。”
我这样想着。只见她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抹了下眼睛,然后站了起来。手机屏幕并不明亮。
我闭着的眼前突然明亮起来,薄薄的眼皮像明朝万历年间的“薄胎瓷”,时时有跌破的可能。火和光都在眼皮外,黑暗在脆弱的瓷器内。
我已经醒了。虽然闭着眼,但是薄薄的眼皮不能欺骗我什么。
我已经醒了。醒着和睡着是不一样的,虽然很多人感觉不到。然而我觉得我躺在上铺的床上,墙皮剥落的灰或许是我,因生病而没能走出寝室的室友或许是我。我觉得她把手机屏幕照向了我。
我闭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恐惧在我心里蔓延开来。绿色的死去的荷叶,像我昨天早上穿的半身裙的颜色,不知怎么想到了这个。绿藻绿萍绿苔,缠绕着恶心的腻腻的渺茫希望,蔓延下去,生活在这种希望里发臭。——大白天也会有鬼么。
过了一会儿,光消失了。
“救救我。”我不知道是她说的还是我心里的声音。
我等待了一会儿,翻了个身。
又静静的躺了一下。我睁开眼睛。
绒布熊耷拉着小短腿坐在我的闹钟上,被汗水腐蚀的袜子发出的酸臭味与学习桌上栀子花发出的浓郁的香甜味搅扰在一起。
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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