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是一个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的人。这不,新年的第一个月已过去一半,我却像是毫不知情。直到今天闲来无事打开手机日历,细数着这次出差的时间,整整八十天了。
当飞机从兰州这座重重山峦包围的城市一路向东跨越黄土高原经过秦岭,当机舱外的颜色从黄变绿,当下飞机吸入一口十几度的空气时,我知道我终于横穿大半个中国,来到了杭州——这片中国最美的地方。
整整八十天,在一个地方周而复始着这单一乏味的日子,心情也由最初的喜悦与满怀憧憬慢慢变得淡了点,直到现在,年越来越近,心里仅剩下急躁不安。
我不知道这八十天我是怎么一天一天熬过来的,可能是真的因为时间观念比较淡泊的原因吧。沿着路走着,突然发现马路两边的树依旧是绿色的,我好像意识到了点什么。此处与大西北不同,树木一年四季都是常绿的,我没法从树木荣枯变化之间感受这日子的匆匆流逝。
小屋窗户直对着单位的厂区,我对那一片基本熟视无睹。可是有几棵树我很在意,因为一年四季,它的叶子青了黄,黄了落,然后在冬季里颓然独立,像一个自言自语的诗人。因为注意到它的存在,所以我也间接感受到了日子的匆匆来去,一年三百多天,我一天一天目睹着它,直到某一天,我发现,我其实也像一棵树。来兰州有几年了,在这个城市孤独的生活着,我才有机会机会与它相遇,我才有机会认识它的四季,并和它一起经历四季的匆匆来去。只是很遗憾这个冬天不能与你一起经历。
那几棵树旁边是个停车场。春天时,春风一吹,树便长出了翠绿的嫩芽。人们悠闲地的经过这里,说说笑笑,步履轻盈,像是农民播种一样,满怀期待。夏天时,这几棵树郁郁葱葱的像是在停车场上撑起了一把巨大的遮阳伞,大家都争着抢着往下面停车。路过的人影变得稀疏。秋天时,树叶开始飘落,人们害怕树叶落在车上,都抢着往外边停车。此刻农民正在享受着丰收的喜悦,不知到路过的人们这一年收获了点什么。冬天时,那几棵树突兀的站在那里,与这景象格格不入。就像我与那些人们。此刻那几棵树孤零零的站在哪里,或是一场大雪为它们盖上了厚厚的棉被,或是一阵大风吹的它们树枝抖擞。往年还有我在窗口默默的端详着它们,只是今年,它们只是我窗缀饰的一道风景。
我认识那棵树,仿佛是在认识我的另一个自己,一个不会为自己辩解的我,静默无语或者是一种禅,是一种生活的重要方式。人在生活中必须与人交流,需要语言,需要巧言令色和虚伪、煽情和做作,人为了生活,大多数时间是不属于自己的,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其实都是托词,人需要一点脸皮,来掩饰自己的无耻和虚伪。语言是,但无论如何,内心里是不会容纳自己对自己的虚伪和矫情,做作或者搪塞。人对自己才是真心和坦诚的。像塞林格笔下的麦田守望者,在孤独无助的时候,人才是最真实和最可爱的。我喜欢树的生活方式,树从来不需要巧言令色和语言的装饰。它是率性和随心的,因此,禅师们喜欢草木,说它们皆具佛性禅心,佛是不语的,禅是不语的,智慧在多半时候也是不需要太多语言介入的,一个眼色,一个会心的微笑,就是智慧了。树堪为师,树足为人师,树知候守时,应时而生而发,随季节而华而实,经秋而知凋殒,凌冬而知沉寂。春喜而生发,夏兴悖而繁荣,秋知老而收敛,冬凌霜雪而不惑。树简直就是一个不语的哲人,哲人多半是缄默的,像一桶水,在满时是不响的,而响得厉害的时候,多半是水不盈桶,甚至是半桶不足,才响得厉害。人与树的区别就是人是随心换境,人会被环境左右,会因为环境而悲欣交集,人是有心的,有心就有了七情六欲,而佛是要去这七情六欲的,于是佛不语,子不语,弟子不语。不语的人生或者是最为圆满无害的,人如果不说话,不会死,人得祸,多因言起。因此,人无法成为佛,成为孔圣人,也成不了他们有成就的弟子。
难得周末,打算出去走走,却突然遇上了大雨。记得出门前确实是塞了把雨伞在背包里,可是最终并没能找到。别以为我总是有些许先见之明,会预料到天气的阴晴雨落,其实不然,只是长时间出门的习惯,总是会有一些零星的准备,只不过这一次好像事情没有向着我预料的发展。
这其实并不意外,我并不是一个能够做到万全准备的一个人,或多或少,总会遗失一两件东西。这从今天一出门就已经知道了,在刚坐上公交车之后,就发现原本要带的耳机忘在了桌子上,还好现在出门只要有手机,就可以做很多事情,要不然坐车真的是一件乏味又无聊的事。这也不是最糟糕的,因为我还没有丢掉自己,没有丢掉我的信仰。
这边的树常年都是绿色,仿佛是不变,在我的观察里,它是这样的。可是,我窗前的那几棵树它们也就真的一年四季在变化吗?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越来越多的日子正在慢慢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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