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一场

夜色里的人，望着那墨色天幕上瞬间绽放开的烟花，痴痴地笑着，眼角处氤氲着的水花，倒映着这不觉间，从天而降的白色雪霰。

果是如你所说，这世间我与他，不过烟花一场。

他是我的执念，我知道的。

我望着那对我已是苦口婆心的友人，低头不语。

唉！你与他不过烟花一场，又何必如此。

友人望着我已远去的背影:那已是下垂了的左臂紧贴着身体，那离开的脚步未曾停歇。只得不断叹息着。

我清楚知道的，这是我的最后一世的轮回，我亦是知道的，我只心悦于他。

              01

那时阳光正好，烟花三月，醉爱扬州。

我耷拉着左臂，用右手举起那一坛好酒，大口张开，全数饮下。周围的人无不拍手称赞。我在周围的喝彩声中打了个酒隔，起身，作势离开。

这时店小二，走来，拍拍桌子跟我要钱，我摇了摇头，我没有钱。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伙大汉，将我拦下，我又打了个酒隔，伸出右拳，三下五除二将他们打趴下。

那被打趴下的人，起身还要再战，我晃晃悠悠再度伸出我的右拳。

这时，我身后不知何人拍了拍我肩。我要挥过去的右拳，在半空中停下。

他道，钱，我替这位兄台付下了。

我回头去望，他好看的眉眼，在这春日阳光里明媚，我鬼迷心窍，答应了以后跟他混。

我不知，他是何人，只是莫明觉得很熟悉。

长途跋涉，步入京都，过眼繁华，车水马龙，是我从未见过富饶。来到了他的府邸，我望着那门上的大大的不知写着啥的匾额，兴奋着，我果是认了个大人物。

在下人口中，我了解到，他是皇子。

自此以后，我跟在了他的身边，作了帖身侍卫。只是，我讨厌他身边，那些莺莺燕燕，一有机会便往他身边凑。

还颐指气使，说着我是哪家官吏的女儿，指不定哪天便是当家主母。

只是，不知哪天，他身边又多了一位女人，身姿窈窕，温婉大方。

而他对她的太度似是不同，我知道的，能陪着他便已是上天对我的眷顾。

 

                    02

临近年关，外敌来犯，我陪他，披甲上阵，共赴边疆。

塞外长烟，我望着这圆圆的落日，自天地交界处向那无边的沙海砸下，不禁觉着:这皇帝啊，还是一点人情都没有，竟让自己的儿子干这种事。

我正呆着，他递来他的护腕，说，护住左臂，天冷，易受寒。

我瞬时羞得低下了头，接过，原来，他还注意过我。我的左臂，似是从小的时候便不灵光了，拿不了重物，反正我右手也挺好用的。

只是，望着，他翩翩白衣，在那扬起的沙土里不染尘埃。我有些心疼，他要怎么，沙场点兵，浴血奋战。我只得攥紧右拳，势要拼死护他周全。

那战场之上，漫野横尸，一将功成，万骨埋枯。我望着他，亦从那死人堆里爬出的人，眼中似是多了我不能理解的什么，又似乎还是那个白衣少年郎。

我，望着那战场上仅剩的将士，笑了，我知道我们胜了。

酒宴之上，他喝着酒，望着那领旨前来犒赏的太监，冷漠无比。我只得将喝醉了的他扶入帐中。

月色下，我壮着酒胆，上前吻了吻他的唇，很软。他猛得睁开了眼，吓得我赶紧跑出了帐外。

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声音，我又跑进去看。

他，不小心起床绊到了什么倒在了地上，我将他扶起。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我有些慌张。

他道，我知你是女儿身，我亦知你是孤儿。

语毕，只是，将我拥入怀，烛火摇曳着我与他在帐上的剪影，直到天明。

次日，班师回朝，我知此次战胜，他必是大获民心。

只是，未曾想，再回，那京都已是满城风雨。

              03

         

我望着那前来相迎的人群，骄傲无比，只是竟未曾在他的脸上察看到任何笑意，只是满面阴翳。

我一头雾水的回到了那府邸，只见，他匆匆忙忙，被他母后召入宫中。

我依稀在那仆人口中，听到，皇上不知何因暴毙，这王朝怕是要变天。

我望着那，温婉无比的女人，无比自信，似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看我一眼，意味深长。

他回来了，庭院，被这月色照的积水空明，他将我唤道身旁，叹道，这年怕是过不好了。

我望着他，有些消瘦的下巴，借了个肩头给他靠，他轻道，若有一天我登基为皇，亦只是为了生存。

我，坐在庭中忐忑不安，听说，那太子还未登基成功，就有人报出谋害先皇，而那二皇子的人，将皇宫包围起来似是要捉拿真凶，总之，这皇宫已是千钧一发之际。

那来府邸的小太监晃晃张张，跑进正厅，只见她端坐庭堂，喝着杯中的茶，接过手中的纸条，成竹在胸。

再后来，我只知道，他，称了皇，外面人说，那太子被二皇子的人杀死，而二皇子则被新帝以弑兄的名义囚于自家府邸，终身监禁，不得与任何人接触。

我跪叩那黄袍加身之人，道着，吾皇万岁，而他道平身。

望着那跪拜的万民，这天下自此是他的天下，这江山自此是他的江山。

只是，我知道这以后，我与他的距离似是更远了。

                      04

是夜，他漫步于后花园，叫着我这个贴身侍卫。

我在他身后跟着，低头看着我的脚下，踩着他被月色投到地上的影，他猛得回了头对上我惊慌失措的眼神，笑了起来，与那夜幕上正绽放的璀璨烟花，一起照向我。

我忽然有些害怕起来，冥冥之中，似有人告诉我过，你与他不过烟花一场。

他道，“除夕快乐。”

那熟悉的声线将我唤回，我压下心中的不安，望着他笑，点起脚尖，碰了碰他的唇，又一顺间绽放的烟火，照亮他，愣在原地的人。我望着，笑的像吃了蜜一样甜，似是想要定格这一瞬间。

夜幕上接二连三的烟花，掩盖着这不知何时停止的宫廷的明争暗斗，伪造着这安祥的氛围。

我就这么跟着他，做着他的侍卫，直到宫中传来他要封妃的消息。

                05

我，终于，近距离见到了她，她已封了妃，据说，此次封后的人，很可能便是她。

我不知她来找我是何用意，我望着那巧笑嫣然的人，有些怔，即便是知晓我对他的心意，那又如何，与他们而言，我不过什么都不是，而他，亦从未说过什么。

我苦笑，虽是早已知晓结局。

我望着她，道，不知贵妃前来何意。

她说，无意，只是觉得，这宫中似是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想着要你对皇上多留心些。

我松了口气，心下想着原来是自己多想了，这下该不用担心被辞了。

只是不知为何总感觉她的眼神意味深长。

她说，明日国师会进宫来查看。

晚些，不知为何，他，也来到，让佣人量着我的尺寸，似是很开心。

他说，我要封后了。

我望着他，睁着大大的眼睛投来的目光，不知何意。

他叹了口气，没说话，抱着我，似是有些累，打起了鼾。

我有些无语，只得依着这倒头就睡的人，闭了眼。

     

                       

                            06

次日，我，被人簇拥着，梳着装，穿上那凤衣。那些宫女似是很小心，轻碰着我那只左臂，只是那衣服似是为我量做。

我似是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让人摆弄着，被架到了大殿之上。

我望着他，满眼温情的注视着我前行。

只是，我知这终不过烟花一场。

果然，她，携着据说是举国上下最有权唯的国师，向我袭来。

那国师，手中拿着的赤色红箭，向我射来，我没躲过，中箭在地。

我抬头望那冲向我身前的他，急红了眼大喊着太医。

而那国师说，“我”，是妖狐，陛下是知道的，若“我”不除，则天下大乱。

我望着他，抱着我，不顾百官反对，失魂落魄得走出了朝堂。

夕阳下了山，我想抬手去碰他的脸只是无力。

夜色里，那年关正浓，我望着那夜幕上四下绽开的烟花，果然，我与他只是烟花一场。

似乎雪霰从天而降，我望着我那已显现出的不知为何是透明的九尾，笑了笑，我果是妖狐啊。

那雪花透过，我慢慢渐渐变成透明的身形，替我安慰着只剩下早已泣不成声的他。

我似是想起来了，我早已似是飞蛾扑火地，失了九尾，是他散去一身修为，换我再有来生。

这下，我终于又还给他了。

我随着漫天雪霰，慢慢消融与天地，这下，我终是随着我的对他的执念消散了。

后记

据说，他终其一生没再立后，开创了盛世。

据说，他的朝代，人与妖共存，共享着盛世华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