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图拭目忘忧色

午后，信手翻《文征明集》，读题画诗数首，其一曰《题王澹轩画》，录其诗并小序如下：

元季武陵王澹轩先生，绘事宗于黄筌，而得赵承旨指授，故能脱去町畦，洗尽俗态，无院体气，诚超凡入圣之手也。余过青霞亭，得观此图。神采夺目，迥出望外。漫题，并尽数语识之。正德丁卯四月廿日。

江上芙蓉缀似云，

一双灵鸟蘸寒滨。

披图拭目忘忧色，

欣仰前贤笔有神。

先是，余实未尝闻王澹轩者，更无由得观其绘事。然读文征明诗，觉画意宛然自其中出，彼秋江秋色，水鸟芙蓉，秋水之畔，不胜其寒。凝时空之一瞬，志秋思之永恒，寂寥之景，历历如在睫前者，更恍然意夺，将身直入画境。

又何必亲见？

又有《桐阴高士图》一首，曰：

子寅自南都来，持余旧作《桐阴高士图》观之，盖有年矣。可见岁月易增，笔力易减，较之于今，大不如前，为之怅然，因题一过。己巳春。

旧画重题二十年，

碧梧秋色尚依然。

而今点染浑忘却，

老去聪明不及前。

余读此诗，至“老去聪明不及前”句，亦为之怅然。

余幼时长于记诵，诗文一览，粗能成诵，且恒久不忘。近岁虽课之如少时，勉为之记，茫茫然，旋失之，终不似少年时。

昨日少年今日老，能不为之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