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每次和父亲生气后总会和我说她有多苦,却每每不予置否。但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对父亲的了解越来越全面,才知道,母亲的苦。
我父亲是个很好的父亲,不会因为我是女孩下面有个弟弟就冷落我,相反,对我比对弟弟还要疼爱些,我叛逆时和母亲顶嘴冷战他也会偷偷给我塞钱怕我饿着,酒后话多也就是翻来覆去的那几句“我家闺女天下第一,谁要是敢欺负她我绝对不会饶了他”。
是个好父亲,却不是个好丈夫。
小时候父亲因为刚开始做生意时有应酬晚上经常酒醉才回家,母亲悉心照料但也总免不得数落几句,可父亲有不顺心就会打骂母亲,直到自己骂骂咧咧的睡着。
我小时候不懂事,遇到发狂的父亲也只会躲在自己房间里害怕。儿时的事情记的不多,但印象最深的是一次深夜,父亲再一次对母亲拳脚相加,母亲忍受不了,让我和弟弟去大伯家找人劝架。然后我就牵着弟弟的手跑到离我家很远的大伯家,再后面的事,我也没印象了,也不记得那次父母是如何和好的。
刚上小学时母亲自杀,原因我记不得了,也是因为父亲喝酒闹事吧,然后对她百般羞辱,她才会想不开。虽然后来父亲带着母亲四处辗转求医也受尽白眼,我和弟弟也并未因此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但父亲之后也没有什么改变,没有以为的痛定思痛,不再闹事。
印象中的父母争吵似是都因为喝酒,我也因此特别讨厌喝酒和酒品不好的人。
但随着自己对男女情感和对婚姻认知的不断加深,才知道,酒精只是引子罢了,真正不对的是我父亲,从未好好的爱母亲,大部分情况下,他都不是一个好丈夫。
我不知道男主外女主内具体是怎样的一个情形,但也有大概的认识。妯娌之间,人际关系,本属后院,可父亲却总是指手画脚一番。三伯母家中不济,想要我家帮忙周转,母亲觉得应该帮忙但也不会倾尽所有,可父亲却觉得母亲妇人家家,不该管他这边亲戚的事情,自己借出去三五万还跟他们说要瞒着我母亲,让外人觉得我母亲此人心眼小吝啬抠门不通人情。
对母亲是千防万防,让人心寒。
父亲是老来得子,母亲自嫁过来后就开始赡养祖母,端茶倒水,洗衣翻身,毫无怨言。妯娌间只有母亲没有享过祖母的福,有我和弟弟时祖母已年迈,母亲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逢年过节母亲会给外公买些衣服节礼之类的送过去,但父亲总会说三道四,说外公没有帮过他,为什么要拿他的钱去孝敬外公。大概在父亲眼里,外公是个无用之人还会拖累他吧。
十岁那年房子要翻新,父亲因为虚荣就想盖个二层楼房,还想着以后可以做我弟弟的新房;母亲觉得他目光短浅,认为弟弟日后毕业工作,怎么也要在县城定居,她想要翻修一下即可,而且那时政府不让盖房,钱存着日后可以去县城买房子。可父亲偏不听,二层楼房平地起,外面看着气派,十间房子空了八间,我和弟弟外地上学,回家只有冬夏。房子冷清不已,许多邻居家里房子不甚气派却都温馨,或者也都早已在市区或者省会买了房子,也不知父亲有没有后悔过。
我未曾听说过父母以前有过什么故事,但父亲每回醉酒若有不痛快便开始编排羞辱母亲,母亲言听计从倒也无事,母亲偶有反抗她便变本加厉。
可母亲忍了二十年,也没有换来父亲的尊重和尊敬。
去年夏天母亲终于忍无可忍,决定离婚,却被父亲要死要活的威胁。我让母亲去我上学的地方,散心游玩,母亲说“算了,我要是去了你那里,你父亲一定会四处说我是跟人私奔”。我深知对于一个女人尤其是像母亲那种老实本分恪守传统的女人来说名节有多重要,虽哀其不争,但也没有非让她来找我。好在母亲也没有一味忍让,自己找了份工作住了员工宿舍。看过母亲那么多次忍让都没有让父亲改正,第一次觉得豁出去要离婚的我母亲很酷。可我父亲呢,劝不住我母亲就开始喝闷酒,醉酒后给我打电话,字里行间没有一点做错事求母亲原谅的自觉,反而向我一个做女儿的编排母亲有多不堪,说他对母亲是收留,说自己忍辱负重受尽白眼。。。。。。实在听不下去,我把父亲骂了一通,可能是有效果的,因为后来听母亲说父亲打听了她工作的地方,双休日接她回家,最后也成功的“夫妻双双把家还”。
可能身为一个女儿,我本不该大逆不道的觉得让他们离婚是对我母亲好。但当时的我真的觉得夫妻二人如此这般的过了二十多年,还不如离了算了。
寒假回家,父亲买了很多菜让我晚上做给他等他回来吃,但到了晚上自己去跟他的兄弟们吃火锅喝酒,还是让我忙活了那么久然后一个人吃晚饭。
然后我就忽然理解了为什么母亲总是说她苦,因为父亲总是不尊重与轻视,因为父亲大男子主义。忽然就很心疼母亲二十多年的委屈和忍让,因为她的委屈都白受了,父亲依旧没有成长为一个会尊重人会心疼人的丈夫。
我记忆里最幸福的场景是,冬日暖阳里,弟弟去跟朋友耍了,父亲也不在家,我在楼上晒被子,母亲在阳光下跟好友聊天,好友问她现在生活如何,母亲回答说都熬过来了,儿女都长大了,父亲也不像从前那样对她打骂了,也就不奢求什么了。
可惜了父亲不知道,这个家的幸福,不仅仅是他的拼搏,也依赖于母亲的忍让啊。
大学未毕业的我一直执念有个自己的房子,无需多大,温馨即可,蜗居也罢。大抵就是见多了母亲的委曲求全却没有退路,也见多了家里偌大房间的空荡冷清。
我虽未成家,也不知道以后的我会遇着什么样的人,会有怎么样的家庭,但也已确定以及绝不会找什么样的对象。我很爱我自己,才不会委屈了自己,才不会找像我父亲那般的丈夫。
夫妻本应平等,家庭主妇相夫教子也不为人轻贱,在外闯荡做个女强人也无不妥。只是父亲偏偏是那种我最不屑的丈夫,母亲没有工作时觉得母亲只会花钱,母亲有了工作以后又认为母亲是作是下他的颜面,明明自己处理不好生意与家庭的关系却总是大男子主义二十余年毫无长进。
我的父亲是个极好极好的父亲,我很感激能够在一个健全安稳的家庭中长大。但父亲不是一个好丈夫,所以我很心疼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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