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

1

破旧的老汽车

穿梭在上海和一座小镇，那是我的童年。上学的时候，和奶奶在小镇；放假的时候，和爸爸妈妈在上海。大多数时候，来回奔的只有我，一头是不变的奶奶、一头是爸爸和妈妈还有弟弟。

汽车发动的时候，我能清楚地听见哐当哐当的声音，各种金属零件摩擦着前进。早晨七点多上车后，到天黑了才能到达另一头。

那天，是个夏天，没有风，一丝都没有，我记得。

出发的前几天，因为贪玩，到处是伤，却感觉不到疼。我是一个下午，发现了一个当时觉得好玩现在好笑的游戏：快跑。巷子不长，我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冲，向后奔，越来越快，只有风在耳边歌唱。我摔了一跤又一跤，爬起来，继续往前或者往后狂奔。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特别是往后奔跑，一种整个人都快要飘起来的感觉。往往这个时候必定摔一跤。两个膝盖，两个手肘，皮破血流，正好又是夏天，我都能感觉到膝盖腐烂的味道。

裙子，一定是裙子，因为我记得我穿着白色的长袜，正好覆盖了膝盖的伤疤，只是我怎么都不记得穿了什么裙子了。我是一个人，独自我在一个角落，考前的角落，因为晕车，所以我是不敢到后面去的。

夏天，却喜欢唱其他季节的歌，“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那……这里有红花呀，这里有……”

大概，那个时候，爸爸妈妈就是我的春天。

2

一毛钱的山楂

外面下雨了，有家的感觉真好。

下雨了，我在被窝里，雨停了，我快睡着了，外面安静地很。

也是夏天居多，冬天冷，爸爸不怎么喝啤酒，而且冬天大多数时候都在上学。

夏天的时候，每天一瓶啤酒，透明的酒瓶，每到午饭之前我就很开心，拎着酒瓶子，一摇一晃地去小卖铺给爸爸换酒，然后酒瓶子换一毛钱，一毛钱换一个山楂。山楂很甜很甜，一点不酸，我记得它有两层包装纸，我小心翼翼地剥去壳，一个山楂有好几片呢，通常都是一片一片慢慢地吃，慢慢的。

那个时候还小呢，走路也不稳。我记得小卖铺的奶奶很喜欢我，通常都会给一些其他好吃的，如今我是一点也记不得她的长相了，一点模糊的影子都没有。每次妈妈提起的时候总是很感激，那个老人家。

不幸的事情总是会发生的。

那次我一脚没踩稳，酒瓶碎了。碎了一地……我不敢回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妈妈看我半天没有回家大概着急了，找了出来。看见蹲在路边的我，看见碎了一地的玻璃瓶，看见满地的酒，也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只是我好像也没有被责备。至于那天爸爸喝酒了没，只有他们知道，我的记忆所剩无几。我只记得，山楂很好吃，有一个奶奶对我很好。

3

准时的晚饭花

我们那儿都叫它晚饭花，黄的，红的，到了五点多吃饭的时候它就全开了，很艳很艳。

后来我特地查了，原来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紫茉莉。我其实想不通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茉莉，不该是这样的。不过无所谓了，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就像他叫张三，他叫李四一样。

它们开在温暖的季节，我第一次看见是在上海。马路边上，到处都是，一片一片地，白天花都是蔫的，一点精气神没有，一到晚上，它们就绽放了，好像一瞬间的事情。然后忙碌的女人放下手中的活，开始张罗一家人的晚饭。只消一会功夫，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桌，一家子围着坐。

花的种子是黑色的，表面凹凸不平。妈妈说，晒干了可以播种。于是，我每天都去摘种子，然后放在阳光最最充足的地方。摘下来的种子一开始是饱满的，晒一段时间它就越来越小，越来越干。然后我把它们放在小盒子里，暑假结束，我就带着它们跟我一起回家。

我真的在来年的春天，把它们播种了，然后它们就真的发芽，开花，并且也开始有新的种子了。暖风吹过，一股奇特的味道夹杂着饭菜香，小镇的人们都开始吃晚饭了。其实我只是把思念的感情寄在花上了，花开了，我好像是直接去到了采摘它们的地方了。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不一样的地方，一样的存在的东西。

4

叫长风公园的地方

每年暑假最开心的就是有一天，妈妈会带我和弟弟去一个叫长风公园的地方。那个公园很大很大，都要玩上一整天的。我们总是很早就出发，打车、公交，总之交通很复杂的记忆。

上海那个时候有一个长得很像叶子的频道，绿色的，里面的广告总是有一些新鲜的事物。不如，自动制冷的饮料，薄薄一层的冰片口香糖，捏出各种造型的软糖……很神奇的小东西对于幼小的我们很有吸引力。

而这些愿望总是能在去长风公园玩的时候实现。

其实那个会制冷的饮料只是两种化学物质混合后吸热制冷，而且那个时候，我还不小心按钮转错了方向，结果两个化学物质不能相遇，也就没有制冷，当时很不开心，有种被欺骗的感觉。转念又觉得是自己太笨了。那个薄薄一层的口香糖，其实一点也不好吃，常常粘在上颚，弄不下来，只能等它自己融化了，而且薄荷味辣辣的。而另外那个各种造型的软糖，最多只能玩玩，等捏好了造型，软糖早就蒙了一层灰，不能再吃了。

妈妈就在旁边看着我们，笑着。

长风公园门口有一家肯德基，玩之前，我们总是要嚷着吃一份，久而久之每次去公园都要进去吃了。肯德基里有儿童娱乐区，我最喜欢了。那天我手上套了一个鲜红鲜红的头花，还有上海的小朋友问我借了看。我分明看见了她羡慕的眼光，心里美滋滋了好久。

小孩子，最是容易臭美，最容易满足。

第一次去公园，我就只敢玩旋转木马，旋转的时间很短，却很幸福。妈妈就一直站在那里，看我们。我一会能看见她，一会又看不见，而是看到其他的风景。后来几次，我又玩了旋转飞机，就是有一点害怕，总是脑子里闪过不好的念头，头晕目眩的。玩过一次海盗船，简直吓得半死。到现在，都有一些阴影。

到傍晚的时候，总要带一些小玩意回去，我顶喜欢泥人的，其实不是泥巴，是彩色的橡皮泥，不过大叔不让我自己做，做好了卖给我。有时候要一个孙悟空，有时候要一只鹦鹉，有时候又换成其他的，现在想想好像我都没有要过美少女战士或者白雪公主什么的。原来自小骨子里还是有一股男孩子的脾性，只是随着年龄增长，不大明显了。

下午，我们三个，踩着夕阳的余辉，一摇一晃，再经过复杂的换乘，回到家，温暖的小窝。

后来，我自己又去了一次公园，其实并没有那么大，只是那时候人小，看什么都大。也没有那么好玩，很多东西都是再普通不过。我又坐了一次旋转木马，时间真的短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