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故事发生之后，其实也留不下什么，最多只是给当局者留下了一些回忆，或好或坏，迟早有一天，这些当局者又带着这一些，到另一个世界。我没有去过。能看到我说话的人，至少这一刻，也没有去过。
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讲得大多是另一个世界，他相信除了原有世界，离开的人也会在另一个世界里，那个世界，更加秩序井然。人离开的前几天，依然按着以前的日常，直到他发现，他已经跟之前不同，然后渐渐淡出……之类云云。
信则有不信则无。
我没有经历过生死，只是我身边的人，很多人，都在渐渐消失，我抓不住，那是一种无可奈何。
第一次，是外婆离开的时候。那几天，我们都守在她身边，我才小学，我害怕，害怕得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就开始做梦。那一天，外婆走了。我在梦里，她依然对我笑，笑容可鞠，端着一碗炒饭，鸡蛋炒饭，可我接不到。我试着说话，发不出声音，我努力向前，却动弹不得，我挣扎，可是束缚不断，直到我醒来。我知道，她回不来了。可我当时不敢相信，我依然以为，只是睡着了。或者说不定，她又会回来。说不定呢。
终究没有再回来。
我第一次开始后悔，那个时候没有常去外婆家，没有多和她说话，没有做任何事情，我记得。
第二次，是奶奶离开。小时候跟奶奶一起长大，我却那样刻薄，那样百般挑剔的。奶奶辛苦拉扯两个儿子长大，如今又有了我和堂妹，我们又是那样不让人省心。小学的时候，奶奶经常会问我们，等她走了，会不会害怕。我们都说会。奶奶说：“怕什么，我是你奶奶，我还会宠你们的，我不会变成鬼。”后来，她就真的走了。我又在梦里见到了她，骨瘦嶙峋的样子，驼着背，没有拐杖，没有支撑，在路上走着走着，没有回头，一直没有。只是，我追不上了。
我开始害怕离别，后来，又有许多和奶奶同辈的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我知道，我也一天天长大了。而身边的人也一天天老去。时间从不会可怜谁，也不会亏待谁。
第三次，是外公。安静地躺在那里，依然笑得慈祥，我不相信，他也走了，家里最后一个老人。面对冰冷的屏幕，我的心也有些冷。还记得那个时候，外公经常和我们一起打牌，一起开玩笑。他喜欢看书，带着老花镜，坐在那个单人沙发上，低着头，一直看书。老花镜很厚很厚，还有手表，我不知道手表对于他有什么特殊意义，他从不离身。他走的时候，手表却不在身边。那段时间，我一坐上车，就要朝窗外，朝路边看，我以为我可以看到类似于手表的什么东西，看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看到什么，哪怕只是一个零件。我好傻。
就这样，我们家的老人，都离开了。这是我记忆里的顺序，我就这么认为着。
我才意识到，我也开始老去，再不能似从前那般无忧无虑。
比我更快老去的，还有我的爸爸和妈妈。两个不太会表达爱的人，爸爸是成天唠叨，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却从不在行动中表达关心，他以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没有人帮的了，可其实，也许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父爱。我以前还以为我懂他，可不知道，随着时间推移，我在家的日子越来越少，说的话也越来越少，我也越来越不懂他了。妈妈呢，也在一天天辛劳中，渐渐有了白发，渐渐长了皱纹。而这些，我竟然阻止不了。
我也是不懂表达，更不太会爱。我只是内心强大到无人能及的样子，其实只有自己知道，那其实不堪一击。终有一天，我会累，也会老去，和她，他，她们，他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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