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大概是一个礼拜前吧,见妈妈在门前理菜。有干草捆好的两扎韮菜,簸箕里装着新掰下来的若干条玉米,还有新鲜的辣椒,分成青的、红的,分别装在方便袋里。让我知道妈妈要去卖菜。
第二天早上醒来,妈妈早已担着菜上街去了,是什么时候起床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听到,我还在睡梦中。
昨日傍晚又见到妈妈在门前理菜,我就有心留意,她又没有闹钟,是几点起床的呢?
这回有玉米,洋红姜,茄子,还有一只嫩南瓜。妈妈种的菜都是喜欢吃的。新鲜的玉米,很想尝一尝。妈妈自己种的,拿去卖,我不想去说拿几根下来自己吃的话。妈妈想做的事,随她的意愿去做,不想去破坏她做事的思路。也就没说,或许是心里不好意思吧。还有韮菜,也是上好的,新鲜不必说,都是很嫩的。不像在街市上卖的那种又长又粗大的韮菜,吃起来像枯草似的。
晚饭后,妈妈的菜整理好了,摆放在门前的檐阶下,为了新鲜,置于屋外,得露水的滋养。玉米装在篮子里,狭长的茄子,有十来只,在路灯的光下,映着一层油亮的光。忍不住拿一只在手里,光滑嫩软,只是颜色带紫,不然,真的像是孩儿的小手臂呀。一只青碧的南瓜,橄榄球的形状,一掐准出汁水。还有扎好的一把红薯秆,红薯秆大概也就是家乡人习惯吃的,如果嫌老,可以撕去皮,切成小段,伴辣椒炒,也自有它的风味。鲜美,自然山野土地的气息都有。这一种感受,虽不比珍馔海鲜,可它的全然乡村田园式的,真正的居家过日子的情节,又是别的无法比的。
乡村的夜,早早的静了,睡前悄悄的给它们拍了一张图片。不论是农家菜本身,还是妈妈去卖菜,于我总有一种难以说出的情怀,在内心里涌动着。
在过去的老屋,我的小时候,妈妈也会去卖菜,无非是自家种的一些时蔬。在形状上,也不比超市柜台上的菜的高大上,但那一种纯朴,是乡村与城市的分别所在。有时菜并不好卖,几毛钱或几分钱一斤,贱卖换不了几个钱。卖完了,带一盒洋火(火柴)回来,或是买一二斤猪油,或称一二斤豆腐回家来。现在一定是好卖一些,人们消费心里,农家菜蔬总要绿色环保一些,况且也不是人人都来种。又新鲜,还便宜。菜价也涨些了吧。不过,像妈妈这样提这点菜蔬去卖,所得也不过十几来块钱吧。
这回妈妈去卖菜,心里有想与妈妈一起去卖菜的想法,实际却又做不出行动来,只在一旁看着,在心里去体验其中的滋味。
妈妈没有闹钟,怎么按时起床呢?我也感到好奇。因为心里这样关注,唯恐又像上回一样,全然不觉。半夜里忽然就醒来,窗户的黯淡的亮光,以为是早晨了,一看时间,才凌晨一点多。
于是倒下身子,很快又睡着。
清晨四点五十分,被开门的声音扰醒。我知道是妈妈起床了。我只躺在床上,听着动静。开了门后,传来些微的声响,是妈妈在装理菜蔬。我忍不住轻轻起来,在窗内通过帘角的缝隙去看,天色朦胧,路灯的光亮,照出妈妈矮小的身影,很静,只妈妈一个人在那里整理着。夜虫就在窗下唧唧地浅唱,近前山影还是黑色。
十来分钟后,想必整装好了,妈妈回屋来,我也躺回床上。听声音,妈妈在卫生间洗漱,刷牙的声音,洗脸的水响声,妈妈的咳声,窸窣的脚步声。
很快过了五点,五点十来分钟的样子,就没有听到声响,应是妈妈准备好,已经担着菜,上街去了。
我昏沉沉的,还在床上想,妈妈是走屋右边的小路呢,还是左侧的大路的?如果走小路,必从我的窗前走过,可并没有听到声响。天还没有大亮,大路好走一些,应是从大路上街去的吧?
像妈妈这样去卖菜,也就是在路边,坐在自带的小凳子上,等着附近的居民来买。常见的地点是在木冲弄的巷口。走大路到巷口有近三公里,以妈妈的速度,至少要半个小时吧。
这样的三公里,我是经常走的。我想妈妈走起来,也会感到累吧。早饭是在街上买着吃吧,不知是卖完菜后吃呢,还是先买点什么吃再去卖菜呢?
妈妈自是节省的。真的是一块钱要掰开两半来用。这是一种习惯。也是妈妈这一辈人,钱的难挣。
这让我想起在我读书的时候,初中时,为了学费,家里唯一的指望,就是卖家里养的猪。我焦急的等待着杀猪佬帮把肉早一点卖完了,好拿钱去上学。那里能体会日子、父母的难处。上高中时住校,一个礼拜回来一次。带米带菜去住宿。每次礼拜六回家来,到礼拜天下午返校时,总要从妈妈手里拿过三五块钱零用,或买菜吃,我记得也拿去买了一些杂志旧书来看。我清楚的记得,接过妈妈递来的三五块的,那些绿的红的老票子,二块的,一块的,五毛的,五块的,还在记忆的岁月里闪现,带着它的温度。从来没有十块的。可就是这三五块钱,是妈妈捡废品一分一毛换来的。听她说上街捡废品,半上午忙完家务上街,到傍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来。大半个白天,在街上东走西奔,尤其夏天,顶着酷热饥渴,不过买一只饼或一二个米粑来吃。想起来,自己终是辜负了,不免心酸,泪也湿了眼睛。
这样想着,再也睡不着。躺靠坐在床上,眼看着天色逐渐的亮起来了。在五点二十多分钟的时候,蝉开始叫了,由三五只领头,很快地集体响应的嘶鸣声就把乡村充满,压过了山鸟的叫声,也遮住了夜虫的鸣唱。
再等我从床上爬起来,拉起帘子,六点钟的时候了,前边路口的一户人家,已经有炊烟在淡淡的晨景中升起了。在夜阑珊的五更,还听到百十米外邻家的鸡叫声。而在如暮色的清晨,渐变成了阴天的光景,很快的青天绿树,窗前的丝瓜黄花,淡淡的朝阳,已让白昼十分的鲜明活泼了起来。
妈妈去卖菜,大概要九十点左右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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