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20

作者: 淡水浅唱 | 来源:发表于2020-02-05 23:13 被阅读0次

    张麻大连着去宋家沟两次,才碰到宋水远他爹,他爹五十多岁,黑黑瘦瘦一张长脸。他抽的是自家种的叶子烟,烟子不大却很呛人。

    麻大说明来意,静静的打量起堂屋的四周来,这是一间很陈旧很寒酸的房子,堂屋内除了一张饭桌几条板凳一无所有。墙旮旯里放着几双沾满泥巴的破鞋子,地面不平整也没有扫干净,泥巴墙上的一幅毛口主口席像有些年头了,己被烟子熏得黄黄的。

    水远爹抽几口烟说“他婶娘,这个……这个彭老幺倒是断文识字的,人也还实诚,我没什么意见,就看他妈,……他妈不太会说话,您听了别往心里去!”说完,拿烟袋往鞋帮子上磕一磕,坐在那再也不说话了。

    水远的妈从外面回来了,水远跟在她后面也进屋来。她拉一把椅子坐在张麻大身边,说几句客套话后,就说主要的:

    “我三宝子从小身子弱,他去倒口湾倒插门儿,这挑土挖河耕田什么的,他未必担着起,娃儿身子骨嫩着呢!”

    “您放心,他在宋家沟还不是出工下田的!您看哪里把人累死了的?”

    “他还是个娃儿呢!从小我们把他看得很娇养!唉,您不知道他上头死了两个姐姐的……”

    水远爹咳嗽几声打断她的话,朝老婆子横一眼,拿烟杆捣捣脚,站起身来走了。

    宋水远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拖长声音埋怨道“妈一一,我都二十一了!我天天跟金狗银狗睡一床,昨天半夜里那小的又撒尿了,我的屁股短裤在尿里泡了一夜,你闻,你闻啦,有骚味没?”

    “你不会去换条半头裤子?(短裤)”

    “说得好听,我的短裤子被老大裹他胯巴里了,穿了几天都不脱下来!”

    张麻大扭过头强忍着不笑出声来,却见那五六岁的小男孩像小老鼠一样,从房门口探出头来很快又溜掉了。这应该是那个在床上撒尿的孩子。

    水远妈说“张家姐姐,您总得把那姑娘娃引到我这里来让我看一看啦!万一脸巴上有麻子癞子,我还是不同意的,我三宝子长的……”

    宋水远打断她妈的话“她就是脸巴子上有几颗酱油麻子,这怕么子?你的腿子还肿得像柱头呢,我爹嫌弃你没?”

    他妈举起手边赶鸡子的系着一块红布的竹竿子,朝水远扬过去“你这讨债鬼!,猴急猴慌抢着去投胎啊!你以为做女婿是中了状元吧!遇到心肠硬的大人,磨都磨死你!”

    宋水远反驳道“我就要做女婿,我就要彭三秀,她家房子大!你每天骂我讨债鬼,还舍不得我走?哼,就晓得你假心假意!”

    他妈抬起肿腿子朝地上跌一脚,举起竿子假装敲宋水远的头。

    这时,大房里的电灯扯亮了,水远的大嫂走出来“麻大姐,过来看我这鞋底子薄不薄?”说时,向张麻大递个眼色,把她牵到里屋去。

    张麻大走进房门,她的眼珠盯着房里的床就转不动了。天啦,这床是哪个木匠打出来的?怎么这么威武的?

    床是桃红色的,有一米八左右宽,两米多长。床四周都是木板围栏,围栏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小花小朵。床顶是一块整木板,床的正面顶头上是三层木板,木板从里到外重迭着,每一块木板都精雕细凿,上面分别刻着梅竹松岁寒三友。床正面,有一个脚踏板,踏板有些旧了,红油漆已经脫落,上面放着一双干净的布鞋。

    床上,叠着一红一绿两床被子,被子上放着两个铺着枕巾的枕头,枕巾上写着“百年合好,比冀双飞”的字样。

    水远大嫂递过来一杯红糖水,她微笑着说“这新年上节的,难为您了!快坐,坐呀!”

    张麻大就夸奖这张床好看,又说这屋里收捡得好瓜溜哦!

    水远大嫂用嘴向外挑一挑,“别听她七说八说,她巴不得她幺宝儿子到别人家做女婿!不做女婿娶媳妇啰,屋在哪里摆着?钱在哪里放着?”

    张麻大点点头,“可不是么?”

    “不过,我要说清楚,婚姻大事就像娃儿们捉丁丁(蜻蜓),捞着了就不能放的!不瞒您说,我们这个老三,给他妈惯成了龙卵子,疏懒好吃是全的!”

    “他结婚了,有娃了就老成了,就醒事了!”

    水远大嫂笑了“也是噢,他人倒是不坏,没什么心事,又不记恨人!就是一身懒骨头,不舍得下力气的!从来不想着勤扒苦做多挣几个工分,去年他上堤,不是肚子疼就是屁股痒……”

    张麻大心里有了底,就转移话题问这床是哪里的木匠打的?现在都找不到这么好的木匠了。

    “是你们倒口湾的张木匠啊,看,都快十年了,哪门压都压不垮!”

    张麻大会心的一笑,说压两个娃儿出来了……能不扎实!两个女人你推我一下我拍你一把,笑得咯咯的喘不过气来。笑过了,水远大嫂把嘴伸到张麻大耳边小声说“姐呀,这么多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要是我,早就偷男人了……嘻嘻,赶那长得壮的捉,捉到床上快活了再说……,”她说完了笑够了,突然一拍巴掌眼睛睁圆了:

    “哦哟,张木匠的疯姑娘……前几天听我们队里的水凤姐说,他男人看见张木匠的翠儿在哪个屋后头茅坑旁边的稻草垛旁边,跟人抱在一起,头发上全是草。”

    ”你这才胡嚼八道!落翠脑壳里一团乱麻,谁去梳那团乱头发跟她裹一起的?”张麻大一脸严肃这样说时,心里也是一团乱麻。她明白那个谁说的可能是真的!

    这时,屋外头水远妈正在大声吆喝“呜嘘,呜一一嘘,回不回来上笼的?你个翻鸡瘟的!看老子哪天不把你炖的吃了!”

    麻大起身要走了,水远妈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旁边问“彭老幺把他大女婿赶回湖里了,那娃会不会回来拆屋的?听说他女婿也蛮横的,在堤上还跟人打架的!”

    “妈,您真是吃咸萝卜操淡心,心操多了拉夜粑杷的!”大儿媳还是听见了,当着人也不给她婆婆留点脸面。

    麻大把胸口捶得“啪,啪”响,说您放心,五儿也是我做的媒,他不晓得有好仁义!心疼爹妈妹妹都心疼不完,还来拆屋呵?

    她又答应过两天带三秀来过门,过了门就商量个好日子把娃儿们的事办了!接下来栽秧割谷的,下半年肯定要上堤挖河,夜长梦多是不是?

    没想到水远的妈连连点头,说把您操心啰,难为张家姐姐了,哦哟,空坐了一会儿!下次来吃饭噢!

    张麻大向她们摆摆手,走了。

    刚走几步她又退了回来,“大姐呵,我今天把丑话丟在这里,要不是五儿回裴家台,你屋里的水远哪有这么好的运气!三秀要是出嫁,轮得到你娃儿?哦哟,连朱家垱的……朱家垱去年就有人上门来提亲哩!”撂下这几句话,她心里才舒坦了些,才舒舒坦坦的回家去!

    落翠!落翠呀,我可怜的妹妹!是哪个短阳寿的欺负你?姐跟你作主,你叫他等着!

    四月里,桃花开得正艳的时节,彭老幺给二女儿三秀简单的办了喜事。新女婿宋水远穿的一件崭新的白衬衣,一件半新的蓝裤子,一双解放鞋,他中等个子,不胖也不瘦,五官既端正又清爽。看起来精神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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