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随风去》20

作者: 淡水浅唱 | 来源:发表于2022-04-14 10:41 被阅读0次

    到了八月中旬,几个平时相处得好点的服装店老板,就相约着到武汉去进秋天的货。桃儿准备和旺儿一起去,有个男人在身边搭把手,自己会轻松很多。

    旺儿已经跟着桃儿进过几次货了。他回茶馆后,就绘声绘色地讲起到汉正街进货的所见所闻,说如果你要把汉正街逛完,没有两天两夜你出都出不来。个鬼狗日的,一家挨一家,楼上连着楼下,大巷通向小巷,进货的人跟蚂蚁一样你堆我挤。啧,啧啧。春兰被她哥说动了心,她问旺儿,什么时候轮到我和嫂子去进一趟货呢?

    自从上次两家茶馆的女人们打架后,春兰无论在路上或者是在茶馆里碰到了桃儿,一改原来不理不睬的屌样,每次都主动跟桃儿搭讪、很亲热地叫她嫂子。

    桃儿提前跟小楠约好,让她下个星期天来帮忙照顾店子,她和旺儿要去进秋天的货了。

    几年前,沙市的老板们在潜江路段几次被车匪路霸打劫的事,引起市政府市公安局的高度重视。通过这两年的打击和整顿,进货人的安全问题得到了很大的保障,红城商港和地下商城的老板们去武汉进货时,再也不用担心带现金被抢劫了。

    谢姐到了武汉之后,桃儿一直跟她有电话联系。前段时间,谢姐告诉桃儿,经校方和她自己的努力,莹莹放弃了跟男朋友去东北的计划而继续留在武大完成学业。她自己已经与汉正街某时装店的老板签了用工合同。主要负责时装设计以及市场的调研与开发。谢姐还说,我们老板明年计划在汉正街开两到三家时装批发部,弄好了我就把门牌号码告诉你。

    桃儿听了非常高兴。莹莹回心转意了,谢姐也找到了她喜欢的工作,自己也可以继续经营谢姐设计的服装了。

    夏季里,桃儿家的服装销量还可以,基本上没有滞销的衣服。四月份门面交接时,桃儿从谢姐手上接了一些春天没卖完的货。而春秋两季的服装是通用的,桃儿早已把它们整理好了,凭着她这三年多经营服装的眼光,如果把库存的衣服挂出去,应该会受到女人们喜爱的。

    这年的九月初,秋老虎张开它的血盆大口,大街小巷的车辆和人群都在它的淫威下,东奔西跑地逃离着毒日的追赶。到了下午,地下商城里的气温也达到了三十度上下,即使把吊扇调到最大的档位,店堂内还是很闷热。

    前几天,春兰带着茶馆里打麻将的几个女人来买衣服,她们一下子买了五件(套)回去了。

    这天上午,那天买服装的一个小嫂子,又带着另外的两个人径直走到了桃儿的淑女店。哦哟,还是买淑女店的衣服叫人放心。老板不报谎价,不玩花样,实实在在地做生意,在别的店买衣服总担心挨宰。说时,她们又分别选了两件中等价位的裙子和九分裤。

    几个女人走后,店里就再也没有什么生意。桃子想打开三匹的立式空调凉快凉快,开空调就得关门,店铺关着门,总觉得把很多人关到了外面。可不开空调,进来的顾客前脚进门后脚就退出去了。桃儿正郁闷呢,从外面走进了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女孩来。

    女孩的眼睛很大,双眸如豆、乌黑黑的很有神采。她素面朝天,齐耳的短发,穿着灰色的棉质休闲运动装,脚下蹬一双白色阿迪达斯的休闲鞋,黑色的双肩包斜挎在右背上。总之,这是一个很活泼很干练的女孩子。

    女孩在店里转了转,从墙上挂着的服装开始看起,又把店中间两排不锈钢支架以上的服装上看了个遍,她撅着嘴摇摇头似乎一件也看不上。

    桃儿顺手开了空调,很是热情地向她介绍哪一款质量好,哪一款是今年流行的式样。女孩对桃儿的热情视而不见,对桃儿的介绍也笑而不答。她若无其事地往墙上望一望,又随手在铁杆上扒拉来扒拉去,桃儿心里明白这样的人是很难做成生意的。

    女孩问道,你这店里还有高档一点的服装吗?桃儿矜持地笑道,我所有的服装都挂在这里,就没有一款你看得中的?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她在中间的铁架上找到了一件连衣裙,就拿到镜子跟前去比试一番。

    遇到这样的顾客,桃儿是很有耐心的。她随手拿着一套紫色中长裙连衣裙,让她穿着试一试,说这种款式今年最流行了。它颜色素雅,款式新颖,很适合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穿,你不妨穿着试一试。

    女孩不好意思拒绝桃儿的好意,红着脸接过服装进了更衣室。出来后她在镜子跟前转了两圈,似乎对这件裙子很满意。她进更衣室换衣服时说,老板再给我拿两套来试一试吧!桃儿又拣两套贵一点的衣服递给她。

    不一会儿,女孩穿着另一个款式的的衣服出来,这套衣服上身是黑白色的暗格,下面是一条米白色的裤子,裤脚略显宽松,女孩配上自己的白鞋子,站着镜子跟前,脸上露出惊喜而欢快的神色来。

    桃儿说你穿上这套衣服太漂亮了。女孩红着脸朝桃儿看了一眼,眼睛里有几分羞赧几分亲热还有几分狡黠,桃儿似乎觉得她眼睛里还有更多的内容和信息,只是她像猜桔子的谜语一样,总是猜不出答案来。

    女孩又试了一套桃儿搭配的上下装,便在四套里面选了两套。桃儿把衣服折叠起来,装在一个手提袋里交给她。女孩在斜挎包里摸来摸去,只摸出了一个手机,却没有掏出钱来。她不好意思地对桃儿笑笑说,对不起,我忘了带钱了。……我去喊他来结账,他在斜对面的七匹狼专卖店买服装……女孩说完,便低着头急匆匆地离开了。

    桃儿悻悻地收好衣袋,本来这会儿没什么生意,好不容易来了个人,自己又是开空调又是陪笑脸,哪知道她丢下一句没带钱,说走就走了。小婆娘,耍老娘玩呢!

    桃儿伸头向外面望一望,两边的店铺里门庭冷落,街中间也没几个人走动。于是她关了空调,一个人坐在吧台里的转椅上生闷气。哦哟,左脚的脚丫巴子痒得不行,好像有蛆在里面拱一样。桃儿把肚子里的火撒到脚丫上,她扯下袜子,扳起那只痒的脚放在另一条腿上,谁知脚趾越抠越痒,越痒越想抠,桃儿两道蚕眉紧蹙在一起,非要把脚趾头缝里抠出血来不可。

    大约一刻钟后,门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福儿,是福儿笑嘻嘻地走了进来。他的背后,跟着刚才那个挑选衣服的女孩。

    福儿似笑非笑地说,嫂子,你在干嘛?空调舍不得开,还在店堂中间抠脚巴丫子,咦,还杨门淑女呢!

    面对着小叔子和他的女朋友,桃儿有点不好意思。但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女孩应该是福儿交的第三任女朋友了!哦哟,她似乎比前的两个更挑剔更难缠!

    桃儿趿上鞋,连忙到外面小卖部去买了两瓶橙汁回来。福儿说这几个月我一直在青岛或珠海忙生意,听姐(春兰)说了你的门牌号码和店名,今天就带人来看你了。嫂子的眼光一向很独到很犀利,你看看她能不能晋级为我的老婆?

    桃儿笑道,不错,刚才见过面了……你俩很般配呀!

    福儿忍住笑问桃儿,嫂子,她刚才在你这里是不是很挑剔很讨厌?有没有惹你生气呀?女孩轻轻推他一掌,嗔笑道,还不是你这个坏蛋面授机宜呀!

    桃儿恍然大悟,刚才这一幕是福儿导演的。

    桃儿瞥一眼女孩,说原来你是我未来的弟媳呀,刚才如照顾不周,请多包涵!

    女孩像个孩子一样笑弯了腰,是他让我来故意刁难你的,你这么热情这么耐心,我都不忍心演下去了!嫂子,你的衣服和价格真的很不错,那两件我都要了。

    福儿喝了两口冰饮料,用瓶子在肚子上滚动着,从前面的店堂踱到后面的储藏室,然后又退到外面看一看门面上的招牌。他问到,嫂子接了门面有四个月了吧?你家谁姓杨啊?是你娘屋里的爹妈还是夫家的公公婆婆?出那么多钱把门面都接过来了,还舍不得出点钱换个新招牌吗?

    桃儿不出声,她在心里说,那得要多少钱呀?再说我到现在都还欠着小贵的五千块钱没还呢!

    福儿像猜透了桃儿的心思一样,说我同学的两个哥哥都是做招牌的,现在街面上都兴用扣板嵌上闪光字。你拿这么大的门面,我们陈家应该支持你呀!这个钱我来出,估计他们最多只收我一点材料钱!

    桃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做个招牌没有五六百块可真拿不下来!

    这时,有两个中年妇女到店里来买衣服,桃儿向她们推荐了一款略厚一点的裙子,说它到了秋天可以穿在大衣或长袄子里面,很有女人味的。其中一个女人试了衣服,付钱后满意而去。

    过了一会儿,福儿背着手从外面走进来说,我想来想去,这个招牌上用“陈门”显得太沉重,"彭门”这两个字音太相近,又有些拗口,不太好听呵。嗯……叫“旺门淑女”如何?

    桃儿笑而不语,心里说这又不你哥掏钱转的门面,全是我攒了这么多年的钱,凭什么叫“旺门”?

    这时,那换上新衣服的女孩,突然眨巴着她黑亮亮的眼睛说,我知道了,就叫“桃园淑女”吧!桃园,美丽而壮观,缤纷而绚烂,桃花代表女性的娇艳,桃园还含有情义友爱的意思,人们会想起刘关张桃园三结义。

    桃儿高兴地赞同道,这个好,桃园好,小时候我们家屋后头一棵老桃树,无论桃花开着或是飘落下来,都是很漂亮的!

    两个女人都喜欢“桃园淑女”,福儿略加思考也出口成章了:好,桃园好女装,情义值千金!嫂子,我刚才出去转了几家,人家在墙的两边都摆着两排矮木柜,它里面装着衣服,上面还可以坐人。比如说再多来两个顾客到你这里买衣服,你拿什么给人家坐一坐歇一歇呀?

    桃儿不得不佩服福儿的观察力。这几个月里,旺儿来了无数次,怎么就两眼一抹黑半点想法都没有呢!

    福儿扭头对女孩柔声说,这一套衣服穿着比较漂亮,你穿上它,还真像一个有知识有修养的淑女!你记得呵,我们明年开春装修房子打傢俱,跟嫂子订做两组矮柜,让她把里面的储藏室腾出来,挂一些比较高档的衣服,这样既扩大了店面又可以增加收入。

    女孩郑重而又羞涩地点头说,我记下了。

    两个人要走了,福儿又环顾一下店面,拿出三百块钱替女孩买单。桃儿坚决不收。福儿一撇嘴,装着可怜巴巴的样子说,我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带女朋友出来买两件衣服,还好意思揩自己亲嫂子的油啊?我如果就这么点出息,丁老师会瞧得起我、明年还会嫁给我吗?

    桃儿正想说什么,却见女孩咯咯地笑着向她挥挥手,然后便紧挨着福儿,和他一起挤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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