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庄
这人间，有时候待我不太温柔，看我能扛事，便万般考验我。我刚觉得，一切困难都入不了我法眼，世间除了生死，再无大事的时候。它居然硬生生拿生死考验我。刚想开口责怪这人间的时候，又想想它依然是厚待我的，赠我衣裳庇体，赠我食物果腹，赠我健康体魄，赠我容颜身材，赠我一双好儿女，我谅解了它。
当然，并非我的谅解，就会令它收回它的无常。今日陪妈妈看病，上周的骨科，问题有，不涉及根本，这周的泌尿内科，囊肿不大，也无所谓。然后到妇科，就令我深深不安。疑似宫颈癌，并且程度还不知是如何，只好立刻就安排了住院，开始各项检查。
我在心里痛恨，我妈才56岁，她那么善良又伟大，凭什么要是她。可是，苦痛此时就是毫不犹豫的落在她的头上，甚至我都知道缘由。她如我一般，高度敏感，高度自尊，不爱麻烦人，能自己扛，就对他人没有二话。生活真正折腾她，她不怕，折腾她子女的时候，她的焦虑就开始了，她的烦忧就开始了。我家近一两年，历事偏多，变故偏多，她心性不如孩子们开阔，无力改变什么，只好自己黯然神伤。
我能责怪她什么呢，我有时候可能会进攻自己，觉得为什么没有守护好妈妈，以为给爸爸做了体检，就误以为两个老人都做了，或者觉得妈妈的“爸爸妈妈”都是高寿，她又勤劳体悍，应该上80岁没问题。所以，把她的健康问题忽视了。但我说过，我要好好爱自己了，我停止了攻击自己，我决定面对。
钱，不要妈妈困扰，就算卖房子也会治，当然，有些谋划做在了前头，不至于到这一步。那么就是陪伴，姐弟工作都忙，刚好我有空档我来，等结果出来，我会选全省最好的医生给她做手术。那些我可控的部分做好，一切结果我只好无憾。
但是，感性上，我爱她，深深爱她，一点也不舍得她与我分离。我希望她长命百岁，实在不行，80岁往上走也行。我还很贪心，好希望是虚惊一场，我不想要她受病痛折磨，也不要她过几年还有生存风险。那是我的妈妈，她是我和死神之间的分隔线。她的妈妈快90岁还尚在人间，而我凭什么就可能没有妈妈呢！
今日，我陪她了，和她一起睡在窄窄的病床上，并且挤挤地，也和她睡在一头。我开导她，教她人生要豁达乐观。生活的质感，不在于具体遭遇的际遇是什么，而是由你如何看待际遇的心境决定。多少比我们富有的人，也不快乐。贫穷和压力，也不足以真正夺走穷人的快乐。爱，才是人生一切救赎。而她真正宝贵的，也是三个好孩子真正爱惜她的心，也许能力都不优秀，但爱她的心她了解。
傍晚，我回家一趟，取来书籍，茶杯，护肤品，正式开启我的陪伴之旅。偶尔我想陪她说说话，把我上半辈子欠她的，没有对她说得足够多的话，通通说给她听。偶尔，我自处，我太习惯拥抱我自己的精神世界，在其中汲取养分，收获成长。
回来医院路上，我打电话给她，小小迫她，请说出你真正想吃的东西，我去买。她半天都说不出所以然，永远都在随便，都可以。我不可以，我就要你真正知道自己爱什么，有明确的渴望，我好明确的给你。后来，提醒她，她觉得西瓜不错，我说可以，然后，我就买了西瓜，香蕉，樱桃，桃子，荔枝，山竹，红李，通通想献给她。
我听闻她在医院楼下的湖边散步，由弟弟陪着她，我就心中欢喜，对啊，这是在真正生活的人啊，这是真正在生活的状态啊。若不是生病，她可能需要一直带三个孩子，永不停歇的连轴转。那本不是她该担当的，但就是一把接了手，就松不开，就放不下。有时候，我不知道这种爱是否是对的，也许无为的父母，更能养出有担当的孩子呢，而有担当的孩子，才能当更好的父母啊！生活总有无奈，作为付出奉献型的母亲，她倾其所有的给与，还好终有人感念。
母亲突然的生病，也打乱了我的人生节奏，我正野心勃勃的想要在事业上大展拳脚，但我知道，我又该节奏慢下来了，我最主要的工作，应该是陪伴和照顾我的母亲，直到她安稳。事业晚点做也没关系，这会困住影响我的成长吗？不会，我此时正坐在湖边写作，这里安静祥和，呼吸里都带着从湖面扑面而来的鱼腥味，整个大湖被一圈的大樟树围住，绿树成荫，树上有超多大鸟窝，不知道是何种聪明的鸟儿在这里成群安家。她们离人群很近，但又从容在上方过自己的生活，互不打扰，各成风景。这大约也是我的人生写照，作为一个写作者，我清冷孤独，偶尔看一眼这人间，又觉烟火热闹，怡然成景，人间值得。
一切都会过去，或者比过去更重要的是，如此艰难的现在，也算不了什么呀，还能爱，还在爱着呢！无论怎样，人间都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