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高尚的工作是做一个思想型政治家,而解读历史就要把自己定位成思想型政治家
前面说到要治史需要哪些个人素质和条件,我先说答案再来慢慢解释。一言以蔽之,把自己定位成思想性政治家来治史,才是治史的最好素质和条件。
在我们传统研究历史的过程中,都要有选题、分题、分类、分途、下论等各择所面,虽然放空思想,也具备研究历史的眼光,看趋势和变化,但切莫以为自己就是史学之正宗,其他诸家都是妄言。诸君要明白,人的一生时间有限,精力也有限,而史学之方面浩如烟海,不可能完全研究透彻,要明白自己的限度,如此专研一些,了知史学之意义和责任,传播一些推进民族进程的思想,也就足够了。
史学才能
中国人自古贵才,那么史学才能表现在那些方面呢?史学才能贵分析、贵综合。要剖开一件事,从各个方面去讲。比如元末起义军借助明教来起义,政治、社会、经济乃至宗教方面或是民间信仰,方方面面去解构。最后还得综合起来,窥见其本源,一事而多面,多面而一体。有这种才智亦即史学才能。
史学认识
中国自古也贵识,识与才不同。才是洞察能力和分析能力、总结能力。而识是辨别能力,见长能力。历史是全体性的,每一件事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这个话题我之前说过了。只是我们分来作一事一事看待。这里我有必要提一下诸子百家中的其中一家,名家,就是提出「白马非马」论德那一家。名家以公孙龙、惠施为代表,注重一件事物的明其辨,主张事物的实,而实要用名来体现,故名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错误和偏差,以达到实其名、名其实的统一。所以名家给人的印象是善于辩。白马非马就是其中一例。名家还有一个「坚白论」,所谓坚白论,是以一块石头为论点,围绕一个问题的分与并展开的一个著名论述。一块石头是坚硬的,颜色是白的,坚白之间不能分开,坚是看不出来的,只能用手去触摸感受其硬。而白是不能靠手去触摸就能知道的,只能看出来。如果我们闭着眼睛摸到一个硬东西,没有看到,就不能下定义说这肯定是石头。如果我们看到一个白色东西,并没有去感受到其硬,也不能下定义说这是石头。要知道它是不是石头,只能感受其坚和看其白。两者之间不可独立存在。同时,坚、白之间的不能靠同一手段知道,所以坚白是孤立存在的。
我们回到历史研究的话题,若是我们能像坚白论一样看待历史,每件事都能见其大,用孤立的手段去完成一个孤立的答案,综合每个孤立的答案而成就一个真实的论断。历史过程中并非一时期一时期的,所以也是没办法真的可以孤立割开的。这也是我一直在强调为何要研究通史。历史是混元一体的,无间断、无刻度、无快慢进度、无停止。我们若能看待历史之远,便能了知历史之微。给出一个公正真实的论断。以后有机会我会详细讲一下名家的思维模式。
所以,要想研究历史专业一些,切勿近利、近情。任何历史之外的因素都不能影响历史研究本身,否则就真如世人所说的那句话了。「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或曰「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
中国老祖宗留给我们如此完美的研究手段和思维模式,然而却没几人能用上,皆去取西法为宝,殊不知本国之法才是无价之宝。
史学德智
中国人自古更贵德。有了历史才能和历史认识,更加需要具备史德。所谓德,亦即一种心智的修养。据前文说来,不能抱有历史问题之偏见,不武断,不主观臆断等等。诸如世人皆骂曹操,帝刘而贼曹,甚至写过《曹蛮传》。从感情因素都可以理解,但他本人是不是一点功绩没有,亦或是出卖全国利益,我们与小说家不同,要正确看待历史事件和人物。是就是是,非就是非。如此而已。
我们若能兼备以上三个条件:史才、史识、史德,自然可以研究历史有高深卓越的成果。反之,我们做研究历史之工作,正好可以自我塑造人格个品性,训练我们分析和综合问题的思维,增长我们心智,完善修养,提高见识,加深智慧。何乐而不为耶?
换言之,我们要做一个思想型政治家。所谓政治家,是要为国谋利,为民谋福,一切出发点以天下为己任,眼光独断,智慧卓越。一件事的主张或是政策的提出,须考虑万世福祉,也要思考其中的利害关系。世上难有完美政策,那么一项政策尚未出台,就要思考本政策到底有没有帮助,有没有推进意义,会不会留下遗患,若有遗患能否解决,遗患对民众影响如何?靠什么福利去与民众交换其遗患的影响?政治家必须是实用主义者,本我主义者,只站在我国、我族、我之利益集团的立场来治世。而思想家,可以是浪漫的,并且很多一部分立场是站在对立政治家的,盯其缺漏,如此就能让自身完美,不会一不小心就犯了错,贻害后世。
我们研究历史,就是要做一位思想型政治家。随着时代岁月的变迁,很多东西都会变,我之前也讲到过,不仅政治会变、经济会变、社会会变,治学体系也会变。所以我不敢保证这些方法在下一个时代管用不,我只知道,只要学会了这种变通思维,到了下一个时代,子孙们自然会自我修改,推及整个文明,我们的文明也是有自我修复的能力,这样的文明将会生生不息,永不断绝的。
今天我们研究的历史知识和需要的历史材料,与从前不同,与以后也会不同。我们需要获得适合我们本时代所需求的知识,古人诚然对历史有需要研究,很多东西让我们后辈望其项背,但有些研究成果我们时代已经用不着,而需要用的东西古人并没有研究出,那就需要我们这一代人来完成这些历史使命了。研究新的成果,贡献给新的时代,这是本时代史学的大责任所在,谁也推不掉。
话说道这里,诸君应该明白,我们浩如烟海的史学材料,可能并不适合我们日新月异的时代了。诸如《史记》《汉书》《三国志》等,在宋代解决不了新史学课题,便出现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其实就是相当于司马光以当时的时代要求翻新撰写了一下历史。
历史的写法有两种。一种是增写。比如至今还没出现《中华民国史》,我们就应该增写。中国脱离满清殖民统治这一革命时代,也应同时出现一部《革命史》,革命史与民国史会有着诸多牵连的地方,但着重点不同,史料本身的视角也不同,所以理应都要出现。
还有一种写法是旧史新写。我们今天可以新写一部春秋史、战国史、先秦史、汉史等。历史知识和材料与故人不同,自然需要新补充,甚至是推翻古人旧史。要有这个勇气和责任。
比如甲骨文清末才发掘出,逐渐了解了汉字的发展历程。春秋战国时,古人们并没有认识到,自然不会拿出篇章来写文字在当时的史,今人就应该补上。
当然,翻新旧史,所根据的材料还是旧史,故旧史的研究重要性也至关重要,同样不违背历史的真实性。旧史推翻,旧史依旧存在,只是古往今来没人在做这个翻新工作,貌似也没人敢做。那么我们这一辈呢?
有人可能要质疑,古人的论断就是论断,我们凭什么推翻,假如推翻,是否真的就应验了「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一切古代史都是当代史」?其实不然,为什么呢?比如,秦始皇兼并六国后,以国家最高元首的称号为例,他觉得王已经不够尊了,要发明新词,比王还尊的是帝,比帝还尊的是皇。「人皇以降,功德完就,称皇。轩辕以降,征伐治史,降德称帝。禹王以降,天下以私,降德而王」。汉字本是一个字就代表一个主题名词的,而秦始皇自认功过三皇,德过五帝,合称皇帝为尊。先不说他是否真的功过三皇得过五帝,皇帝二字合起来表达一个主题名词本身就是怪诞的,那么历史上不管他称皇帝还是称什么,他的真实定位只能有一个,其元首称谓的定号也只能是一个字。
皇、帝、王、(霸)、公、侯、伯、子、男、士、夫。皇到男,都是有一定自主权的领主,皇到王是必须统一全天下的领主,士、夫皆素王或某一方面龙头霸主。根据这种本有的元首称谓和定位,那么秦始皇或秦国要说比王或三代要功德高一点,那只能是帝。汉以后并没有有过兼并功绩,包括隋文帝、宋太祖,虽然也统一全国,但那时候大一统思想基础已经有了,统一战争并非兼并战争那样难打,战国诸国的立场点只在本国,如今天天下诸国一样。所以汉以后也不适合称帝,又该回到王的称号。
再如春秋战国诸国的爵位,有僭越的太多,那么自我僭越不管他怎么自称,历史本身价值定位就不该随他自称是什么就是什么,不是天下之主而称王的,应该返回称其本爵。比如秦昭襄王只能叫秦昭襄公,楚怀王只能叫楚怀子等等。汉以后元首只能称王,封王、亲王类只能再降爵回到本称。
那么给出一部谁也动摇不了的史学定位观,旧史翻新写就至关重要,并且涉及到方方面面。诸如宋明以来,民间非元首领主之人也称某公,此一些列都不符合这些文字的本义之定位。如果没有一部史学定位观的历史出现,估计历史会继续混乱下去,举例称谓名词只是其中冰山一角。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放开眼界,敢于承担历史之大责任,做一个思想型政治家的史学家,去整理我们的历史,治学新的公正的史学价值观。才能真正从历史学上让后人以史为镜,端正民族立场,明晓作乱永贼之位,僭越不得史名,理顺混乱,服务子孙,简言之:让来者方便。
历史与政治是无法分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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