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柳树沿着小河的路线,弯弯曲曲地向上下延伸。我散步的路线是在夹道的柳树下。三月的柳树已经吐出浅浅的翠绿,与未及被春风唤醒的枯草色河道护坡,形成鲜明的对比。
为了不负大自然的心意,我照例一边走一边四处观赏,免得错过了它随时随地的馈赠。不管是鸟儿的歌声与身影,还是草木的色彩与萌动,也或者是它们与风的同奏共鸣。不同的时节自有不同的风情,美以各种形式在我眼前徐徐展开。
河坡从树脚下缓缓下落,一直到与河水交接,大片枯草布满了坡面,偶尔出现一两簇新绿,但不算十分亮眼。这时,两朵艳黄的花儿从灰白的草色中跳脱出来,独立又鲜明地照亮了我的眼睛。从我所在的位置看过去,数步之外的它们色泽艳丽,形态丰腴饱满,颇有一种遗世独立,惊艳时光的突兀感。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从旧梦中醒来,那样的梦境在我少女时期的春天里。
北方的早春是优雅的,也是内敛的,她迈着步子款款而来,不急不徐的,时不时还要来个"和羞走,倚门回首";北方的早春也是满怀热情的,但它一点都不冲动,释放热情的方式也半收半放。蒲公英也算是它在迎春、腊梅、早樱后释放的又一缕热情吧。
小时侯每年的这个季节,我就会和三三两两的小伙伴带着小铲子,挎着小篮子去田埂或沟渠里,寻找黄花苗。艳黄的花朵在尚未醒来的草丛中像路标一样,远远地指引我们向它靠近,然后将它整栋包括蚯蚓似的根系一并挖出,放进篮子里带回家去,让家长和着茅草根、芦苇根一起熬水喝,以败掉蓄积了一个冬季的火气。
连同记忆一同穿越而来的还有撷取的惯性。我不由自主靠近它,这是一株多重花瓣的蒲公英,细密的花瓣重重叠叠,像一顶黄色绒帽,看上去比那种向日葵状的花朵,更立体更有层次感。
我凑近它,不单单是为了欣赏,还带着一些小小的好奇。我刚看见它们那一眼,脑中闪过一丝对它们是真是假的怀疑,它们就那么不协调地出现在还残留着冬季韵致的败草上,不见一点滋养它们生气的绿意。一闪念间,我怀疑过它们的身份,那么,不是蒲公英,还会是什么呢?
近距离蹲下来,拨开败草,才发现几片锯齿样的绿叶悄悄地贴着地皮,叶腋间又探出几粒大小不等的花苞。这时侯的叶芽颇像一位不动声色的母亲,在默默地滋养支持着儿女们。
我努力想从记忆中搜寻一首歌颂蒲公英的名诗,但我失败了。或许是我对古诗的了解不够多,或许是因为蒲公英太平凡,被人们用"野草"或"中药材"一概而论了吧。
人类习惯于"物以稀为贵",而不需肥沃的土壤,不需人为呵护,只需一阵轻风,就可以随处落地生根的蒲公英,从春到秋不断开花,不断繁衍,自然不在为贵之列。然而,它虽然叶苗羸弱,却经得起风雨的凌虐和贫瘠的磨砺,以顽强的生命力自由随性地成长。而且,它的花色是那么鲜艳,似在展露它旺盛的原始生命张力和不屈的韧性;它的花形虽然不够大气,也不够奇异,但是细看,你会发现它是那么细致那么生动,绒球状的花朵上瓣细若缕,却瓣瓣清澈透明,和腊梅的花瓣质地相似,但蒲公英的花看似娇嫩,实际一点也不。
我时不时会在城市地砖的缝隙,车库顶上的一块积泥或者其它什么犄角旮旯里,发现一株或几株蒲公英。在那么贫瘠那么局促的地方,它们就那么朴实、随意、孤单地生长着,不管叶片够不够旺盛肥硕,但它们仍旧能绽放出烂漫、热情、美丽又独特的花朵,静侍在时光的流动中白头,借一阵风,让生命和精神生生不息地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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