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七十多岁的娘吞吞吐吐地告诉我，她连着几个夜里都做同一个梦。
同一个梦？那么奇怪。啥好梦？我笑着看娘的眼睛。娘眼里有东西暗下来，欲言又止。
停了好一会儿，娘问我，人家都说梦都是反着的，是不是真的反着？
我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人人都可能做梦，梦有啥奇怪。
娘又说，人家都说梦要是说出来，就会随风吹走，就不会成真了。
看着娘郑重其事的说梦，我预感到娘一定做了什么不太好的梦。我说，周公解梦上说，做梦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没有啥作用。如果希望梦想成真，就不要说出来；如果觉得是噩梦，说出来梦就破了。
娘不吭声了。右手抬了抬，又放到膝盖上。好像是很纠结。
我说，要是不好的梦，说出来就把梦破了。
娘说。破了也不好。还是反着好。
我说，破了就是把梦反过来了。我不知道。娘什么时候开始对梦如此耿耿于怀。
娘终于说了。娘说，我梦见大事了。我陪着你弟去考试，考啥试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要迟到了，时间很急，你弟骑着一辆老式的大链盒自行车驮着我，我们慌慌张张地赶到考场，刚下车子，谁知道一脚踩在淤泥里，我们俩人陷在泥窝里，怎么也拔不出脚来。
娘自言自语，好好的天，又没下雨，路上咋突然有淤泥呢？
娘重复着，咋能做这样的梦呢？这是啥意思呢？
我笑了，说，娘，别想了，你说出来了，梦就反过来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呢？一个梦，让娘的心痛了好久。
我弟，你听见了吗？你放弃了大学梦，可是，七十多岁的老娘，内心深处，却不能放下你的求学梦。若不是满心的期待和希望，大字不识的老娘如何能把考试放进梦里。那是怎样一种执念，怎样一种伤痛，怎样一种不灭的希冀。
年过古稀，娘的内心依然有梦，只是这梦，太沉重，太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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