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双手抚摸着头发，粗糙却又轻柔温暖。
“头发这么黑亮了啊，看来还是回家的伙食好。”
没管我是不是醒了，又在脸上捏来捏去，“怎么就是不长肉呢，越来越丑了欸”。
老王又悄悄潜到我身边搞偷袭了。
01
向来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娘亲，最近不小心扭伤了膝盖。
一周后才得知消息匆忙一路向北赶到家时，她已经拖着不便的腿脚里里外外忙活不停炖起排骨来了。
医生告诫至少两周后再下地走动，老王同学心态瞬间崩。
作为家里掌勺、掌柜、掌everything的老大，她完全做不到躺着不动。
我用脚指头都能预感此种情况，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摁到茶几旁边坐定，撩起裤腿，果然还肿得像馒头。
心疼得像被麻绳一节节拧过，脸上强装轻松“这大白面馒头发得可以啊，家里干粮可够了”。
因为太懂得那种无法行动自如，但又强装一切如常的心情。
完全能想象她一边说着“不疼了不疼了”，一边拖着摔僵的腿脚忙前忙后的画面。
全身心为儿孙着想和操劳，成了他们这一代人，准确说是为人父母的本能反应。
“最近发现了炖排骨的新套路，想着你要回来了，赶紧给你尝尝麽”，面对我停不下来地“为什么不好好休息”的质问，娘亲委屈得说道。
02
五月的北方城镇，阳光潇洒而炽烈，风吹起漫天槐花香。
梧桐花掉落一地，像是无处安放的心事。
时光轻柔反复，顺着年少漂流的痕迹扑面而来。
好像这么多年，从记忆清晰认识开始，她从未露出任何柔弱的一面。
反而是年纪轻轻的我们，时不时萎靡不振，需要她的言语刺激和行动鞭笞。
比如，老王最近新找到的万能怼句。
周末经常一个电话被叫醒“都快三十了，七点半还没起床！”
在我回到家之后，演变成六点摸到我身边，“妮儿啊，六点了，你看太阳都晒着腚了。”
哭笑不得的自己，知道她这是想我陪她说话了。
遂一边眯缝着眼睛陪她唠闲嗑，一边趁机多睡会儿。
再比如，抱小侄儿玩耍时，一个不留神，他脸朝下碰得哇哇叫。
“都快三十了，还研究生呢，连个小孩儿都不会抱！”
留我一个未婚少女风中凌乱，且无言以对。
03
这几年肩上的压力小了许多，身上盛气凌人和苛刻的女强人气息渐渐消退，老王乐观又不失调皮的个性愈发明显。
我用自己扭伤脚4个月才健步如常的实例，强行把她摁到床上。
她一边乖乖听话，一边又嘴不饶人“可了不得了，闺女虐待亲娘了”。
洗好的衣服掉在地上，被她看见，刚要瘸着脚挪过来捡，被我一句“别动，躺着，我搞”呵了回去。
不一会儿，在她“洗好啦”的追问中，突然发现忘了的自己，斩钉截铁地回道“没问题，放心。”
想趁她没注意偷偷洗完再晾好，水龙头刚打开，就听见有个哀怨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地响起“你果然骗我”。
天马行空瞎交流时，她独特的语言系统总能碰撞出不同火花。
比如，聊到结婚的问题，我给她科普“一百年后，人工智能可以根据编码语言满足对媳妇的各种要求”。
“那又怎样，人类人类，人就是得累。”
得，科学又严谨。
“但是你不要老那么累啊，天天都不长膘”。
我……
真是觉得感人，但又哪里不太对。
04
林清玄的《人间有味是清欢》中提到：浪漫，就是浪费时间慢慢吃饭，浪费时间慢慢喝茶，浪费时间慢慢走，浪费时间慢慢变老。
许是距离产生美，愈发觉得浪漫不见得只是异性情感，也伴随在与长辈的相处中。
通过这些细细碎碎的日常，你越来越发现，他们成了需要连哄带宠的大朋友。
好吃的非要留给你，只有你一遍遍声明“你不吃反正我就让它浪费”才能让他们放开吃；
早上醒来就到你身边找话说，给她翻看手机里不在身边时的影像，聊着生活工作中有趣的人和事，就像她也曾参与其中；
不忘灌输和洗脑婚姻育儿，但也知道无法改变你的想法；
年少时的争执、冷战、倔强，随着自己的成长，慢慢变成你耐心感知他们行动背后那份需要而又说不出来的情感。
每次回到她身边，哪怕是意见不合或些许苛责，都有一种稳稳的心安。
在外的所有倔强和焦虑，都化作笑成二傻子。
也许，你深知，无论自己如何选择，都有一个人在为你兜底。
就像当年考研，压力最大时在厕所里跟老王电话，最后她说“大不了回来我养你麽，还能不管你饭了。”
她轻描淡写地挑起所有重担，给了我自由自在的人生选择。
我不知道有一天自己是不是可以做到如此有担当，但我应该没有她那么能抗事儿。
总是调笑女儿随爹，性慢又纠结，明明这又倔又要强的脾性多半似她。
05
居家几日，上上下下都收拾得当、妥帖有余，加之她一起身我就自动开启念叨模式“不是叫你别动”，老王才逐渐放心躺着。
可又矛盾着“要不你回去吧，人家都上班忙起来了”。
为了能减缓酸疼，我到处搜罗了一捆順筋草，晨起和睡觉前熬两锅药水给她热敷。
搞得嫂子在一旁直叫唤“不行，我是看明白了，儿子最后还不是儿媳妇的，我必须要生个女儿。”
邻居们来串门，都要调笑她“哎呦老王，闺女回来连床都不下，变娇贵了”。
她一边说着“她太大惊小怪啦”，一边又乐得合不拢嘴，“热敷就是舒服哈，也不肿得难受了”。
一瞬间觉得，那些世界之大让人沉迷的不断求索，都不及老王笑成一个孩子。
她也曾是被人宠着的姑娘。
想能与时间为敌，把青春还给她们。
却又觉得，时光赋予每个母亲身上的一切特质，清晰而又从容。
翻看年轻时老王和朋友们一起拍的照片，时光并没有惊艳过去，因为老了的她依然乐观开朗、为人热忱且担当有为。
脸上布满皱纹，眼角眉梢却都是生动和好看。
突然变得不再那么惧怕衰老了，因为岁月流转的不同侧脸，都有专属你的样貌。
愿娘亲你啊，总有生生不息的温暖和力量。
人生，我会好好玩，好好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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