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乾趁着中午没人的空,抓着毛巾和肥皂,大步地走向卫生间,他表面上是懒懒散散地、他的步子迈得很大,也有些趾高气昂味道,这只不过是一种伪装罢了,他的心里是普通通跳得急得,他的眼珠子是来回转动的,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行为,让自己表现得从容,他的伪装是用来掩饰自己的慌张的,他慌张是因为,自己要去卫生间洗头,如果碰到了大中午还在办公区游荡的同事或者学生,这个场面是尴尬的,当然这些尬尴也是脑补出来的,他们的议论和捏造的措辞都是为了应对那些虚构的镜头,他是为了演戏而演戏的,郑乾好像就是这样一个人,有些敏感,敏感地对别人的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或者一声轻轻的叹息,都能编制出来很多虚无缥缈的场景,而他作为当仁不让的主角,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去演下去,他的大部分演戏都是在脑海里进行的,那些场面和对白,都不曾发生过,直到他洗完头,再大摇大摆地坐在椅子上,享受着正午慵懒的阳光,也不曾遇到一个人,也不曾少费口舌地解释,他的大摇大摆趾高气昂也就成了白白的表演,是没有观众的,当然也许也算是有的,他的观众好像就是他自己,他表演给自己看的。
想到这里,郑乾就觉得有些悲哀了,有些几年前的场景好像就飘飘忽忽地在眼前展开了,那些几年前的过往都是支离破碎地,一下一下揪心的,他觉得那时候也是在演戏,只不过那时候的演戏是很多的观众,而他却不曾有现在这样自我演练的机会,所以处处都是笨拙的,也是不得体的,甚至是充满了纠结、懊恼和争吵甚至产生仇恨的,郑乾是从那个剧组跳出来的,那一幕情节也是让他不忍心回忆的,好像所有的主角都要面对的曲折和打击,只不过郑乾认为这些打击也就那么一回事罢了,有些东西未曾真真正正地击碎,他只是失望罢了,但还没垮掉,失望即使对自己的,也有对别人的。
他也在回想着自己的演戏生涯,觉得之前的角色是傻白甜的,当然不是面貌上的,而是心理上的,他被平白无故地打击和暴露,被别人轻而易举地拿捏,就像玩具一样推来推去,后来他的策略是决绝的,他选择了沉默,这件法宝就是呼他周全的武器,对别人的斥责和哭泣,他都选择了沉默,当别人气得暴跳如雷,哭诉着朝着他一步步紧逼的时候,他是沉默的。当别人对他献媚,对他冷嘲热讽的时候,他是沉默的。当别人跟他坐下来,看似称兄道弟地掏心掏肺的时候,他也是沉默的。他用沉默对抗着这周围的一切,其中包括了善意的和恶意的,当然里面可能恶意的成分更多一些,他的策略在整体上也算是结果上过得去的,不能算是大胜,但至少没有被打败,只要没有被打败就有喘息的机会,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也像很多故事中的人物一样,有些人就是拥有惊人的耐力和自我修复的能力,这样他们一次次地跌倒,再一次次地爬起来,一次次揉碎了捏到土了,化为齑粉了,仍然一点点缝缝补补地回来,这是让对手绝望的能力,就是无法彻底战胜一个人的绝望,也是一个人彻彻底底的胜利。郑乾的沉默是帮助他不断缝缝补补的,这些痛苦和苦难对他而言,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甚至他觉得也是无足轻重的,他的沉默就是对抗着他们,让他打不死。
郑乾当然不是在自夸什么,他内心是痛苦的,被空虚和茫然包裹着的,让他战战兢兢的,每天都谨小慎微地活着的,他本来就是胸无大志的人,也没有什么惊天的抱负,非要成就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也不曾铆钉确定要做什么,他对什么好像都感兴趣,又没有兴趣,他总是在尝试,浅尝辄止地,来来回回的跳着,好像总在寻找新鲜感,这也让他无法长久地在一个地方呆下去。而那些长久地呆下去的人结局反而都不错,就像他的一个前同事所在的公司终于磕磕跘跘地上市了,这是他们坚持了十几年的结果,还有一个前同事晒朋友圈,也在纳斯达克敲钟了,也是他自己一个人在一个城市坚持了十几年的结果,郑乾看着是心酸的,是妒忌的,他看到了很多的例子都在给他讲这个,重复着一个道理,就是在一个地方呆着足够久,总是有大的概率获得所谓的成功的,至少他们现在衣食无忧,不用为着温饱问题担忧,不想挣钱现在几块钱也得好好斟酌,反复权衡着的,人与人的差距、地位都在渐渐地在时间尺度上被放大了。郑乾的呆不住是不断被人诟病的,被很多人,被家人被朋友,他们讲的和挣钱看到的,都在戳他的心,他明白这些道理,但是却非常执拗地抗争着,他抗争的方式也是沉默,他不反驳、不沟通,也不在笑嘻嘻地趋炎附势地称赞几句,他是冷言冷语冷心的,他知道那些道理,但是本性上,这不是他,如果他在一个地方呆久了,那就不是他自己了,他的本性上就是流浪的,他不可能在一个领域长久地呆下去,或者说,他还在寻找的路上,寻找一个归宿样的,带有这殉道者的悲壮的,拿着自己的生命和时间还有所有的一切,当赌注的。这场豪赌,郑乾也许会赚个天翻地覆,也可能会落得个穷困潦倒,天堂和地狱也只在一念之差罢了,他就在夹缝里摩挲着,小心翼翼地,谨小慎微地。
郑乾的沉默是刻在骨子里的,他觉得没必要说太多的话,也没必要李佳昌涨价短地八卦一通,他觉得说话就是一种浪费,浪费时间,也浪费感情的,所以大部分时间他都是沉默地,戳戳独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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