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9月初是大学新生报到的日子,这时的W市异常炎热,太阳不遗余力的发挥着光和热。赵王复读了一年,今年考上了W市的一所财经大学。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高兴,这所学校并不是他理想中的大学。
赵王本来想考W大,但是运气不好,每逢人生大事,他都会倒霉,总是不能遂愿。
但是在所有亲戚中,赵王算是最有出息的一个,他是亲戚里唯一一个考上一本的。当初听到他被W财大录取的消息,爸妈格外高兴,儿子终于光宗耀祖了。赵爸天天在朋友圈里吹嘘。
赵王内心有点沮丧,复读了一年,朋友都比他考得好,他根本就不敢联系高中同学。灰溜溜的四年高中生涯就是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疤。他不想听见任何可以触碰伤疤的只言片语,也不想看见任何可能揭露疤痕的人事物。
过去就是一场失败的旅程,他决定埋葬那段经历,向前看就好了。
2008年9月1号这天,赵王跟着赵爸去学校报到。他们坐了大半夜的火车。火车上泡面味,臭脚丫子味,汗味儿,还有冷气的味道,汇成一锅大杂烩,快把赵王熏得七窍去了六窍,就差一命呜呼了。早上10点,火车终于到站,赵王迫不及待地拖着行李箱,赵爸提着棉被,排队下车。
下车后,赵王赶快去找厕所。厕所的味道更刺激,一闻这味儿,赵王的胃囊彻底通了。他吐了,吐在了小便池里。旁边正在小便的大哥被吓了一跳,尿停了。赵王有点愧疚,冲大哥咧了咧嘴。大哥是个热心肠,说道:“小伙子,外面商店有卖晕车药的。”
赵王漱了漱口,然后道了声谢。
出了厕所,便看见赵爸站在行李边。赵爸见赵王病恹恹的,便知道他晕车了。于是赵爸也不着急去学校报到。先带赵王去吃了个饭,等他脸色稍好一点,才去坐公交车。
公交车站就在火车站旁边。报到的日子,车站到处都是学生。每辆公交车都是人满为患,赵王和赵爸带着一大堆行李,挤了三趟才挤上公交车。车上人挨着人,下脚的地儿都没有。赵王恰好挤在两个壮小伙儿中间,中午吃的饭快被挤到了嗓子眼。
W市的公交车司机都有一手好车技,公交车愣是开出了跑车的风度。到了停车站,突然一个急刹车,满车人向前倾。
赵王觉得自己流年不利,可能要死在报到的路上。此时他的五脏六腑像是在翻江倒海,尤其是胃部,胃酸都要翻出来了。头晕恶心,脸色苍白,浑身开始冒冷汗。
他想:我再也不要忍了;我要死掉了;恶心,太恶心了;好难过;破司机;讨厌的W市;贼老天;老子运气真差,碰到这么一辆破车;要是有人能够解救老子,老子感谢他祖宗十八代。
丰富的内心活动暂时转移了赵王的注意力。可是从车站到学校,大概要一个多小时。漫长而煎熬的旅程里,每一次刹车都是一场鬼门关。赵王熬不住了,一个急刹车,食物终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赵王赶紧用塑料袋捂住嘴,不让呕吐物溅到别人身上。这一吐就引发了连锁反应,又呕了好几下,中午吃的都呕光了才罢休。
赵王已经吐得筋疲力尽,完全顾不了别人怎么想。吐完后,把装呕吐物的塑料袋系上,又在外面套了一层塑料袋。这时,左边壮小伙递过来一张卫生纸。赵王接过卫生纸,擦了嘴,说了一声谢谢。好不容易终点站到了,赵王急忙冲下车,连行李箱都忘记拿了,还是赵爸把行李箱提下去的。
外边天气太热了,阳光照在身上,能把人烤化。赵爸担心赵王身体受不了,找了个离公交车站最近的商店,买了两瓶绿茶,绿茶瓶上还冒着丝丝的凉气。喝一口,沁人心脾,冰凉的绿茶压下了恶心的感觉,赵王觉得这是他喝过的最好喝的绿茶。
休息够了,赵爸看赵王脸色不再苍白,便说道:“赵娃儿,走吧。”
父子二人走到财大正门,便被学校的王霸之气震到了。不亏是财大,一个门都要体现出财大气粗的气势。大门宽约十米,高约五米,青灰色的门柱,顶上是金光闪闪的校名。
赵爸慈爱的看着赵王,就好像在看稀世珍宝,说道:“赵娃儿,好好学习,以后赚大钱,给咱老家楼顶上也挂上金字招牌。”
赵王:“……”
新生报到的日子,校门口人来人往,格外热闹。不愧是大学,学生的风貌完全是高中生无法比拟的。高中的学生在校规与升学压力下,一个个老气横秋,一举一动完全没有少年人的灵动。大学生没有了这些束缚,就好像鱼入大海,龙出生天,一举一动都透着自由的气息。
女生三五成群,或穿着超短裙,露出白生生的大腿;或穿着飘逸长裙,一举一动尽显女神气质。男生成群结队,或衬衣马裤,或运动球衣,都是一副自信的模样,尽显少年意气。
也有跟他一样来报到的新生,有的是父亲陪着;有的母亲陪着;还有的全家人出动,七大姑八大姨,格外壮观。他们都跟赵王父子一样,激动而又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学校。
赵王很激动,他想:我以后应该也跟那些师兄师姐一样,活得自由又潇洒吧。
进入正门后,向前走了大约100米左右,有一个露天操场,操场上是一排排的凉棚,有中国移动的,有社团宣传的,也有迎新咨询的。迎新处很热闹,被一大群新生家长围得水泄不通。
赵爸让赵王看好行李,自己挤进人群去问新生报到事宜。赵王站在太阳底下,热得浑身是汗。这时有一个漂亮的学姐走过来,问道:“帅哥,看你又高又帅,是个当模特的好苗子。”
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直白的夸赞过,尤其是对方还是个美女,赵王的脸瞬间红了。学姐看他这么容易害羞,觉得很有意思,更加想调戏他。“帅哥,你脸红起来真好看。”
赵王不知道说什么,他看明白了,学姐在调戏他。可是他高中三年老老实实,只知道学习,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状况。他便不说话,只是对学姐羞涩一笑,这下倒是学姐不好意思了。学姐塞给他一张模特队的宣传单,然后去调戏其他新生去了。
正好这时,赵爸过来,两人便往新生报到处走去。赵爸问道:“赵娃儿,刚才那个女娃儿跟你说什么了?”
“她问我要不要进模特队。”赵王回道。
赵爸的内心里,万事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便回道:“不要那些乱七八糟的。好好学习,以后找个好工作,以后赚大钱。”赵爸心里,学习好,工作好,钱多,三者是等价的。
赵王不耐烦:“知道了。”从小听到大,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两人到了新生报到处,填了登记表,然后照登记照。闪光灯一响,便记录下了赵王冒着傻气的笑,从此这傻笑便定格在校园卡上,陪伴了他1400多个日日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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