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在吗 2

七.

穿越独立桥的时候。是冬天的日暮，我站在中央的甬路上。

有连绵不绝的冬天的冷风。

有疾驰而过仅留下疝气的车子。

俯下身子的时候看见桥下密集的人群。

然后心里面很空旷，象是有风吹过。然后就很想就伫立在这个时光里。永远的沉沦下去。

然后站在那里一直到黑暗完完全全的覆盖下来。

很多时光总是美好而短暂的。象流星，象昙花，象暗恋时候心底悸动的情愫。

然后总是从记忆深处拿出来怀念。

经常是在深夜。或者一个人，窝在房间的角落里。象幼小的兽类，用大段大段的时间去想起一个面容，一个场景。然后安静而且寂寞的裸露自己的牙齿。

或者很多人。围在一起，有灯光，酒杯，燃烧的炉火和腐烂在指缝里的我们的回忆。最喜欢的事情是在酒精的刺激下一边放肆的吸烟饮酒，一边冲动的重复着青春里没有完成或者特别在意的东西。

爱情会让彼此亲密。也会让彼此毁灭吗。

然后在床上想了很久。

如同沉睡的木头一样。躺在纯白的床单上，把胳膊和小腿舒展开。

不知过了多久。被芒果卫视的某个节目吵醒。有素颜的女孩子和轮廓分明的男孩子。他们好像很亲密。

然后拿起资料开始复习。

还是学习吧。别总挂科了。

北方冬天的夜晚开始掉的很快。

可是早上还是依旧在赖床。

然后告诉自己是在养生。

在一个时间点里，我们是懦夫。穿越过这个时间点，我们是英雄。

在一整条线里。我们是沉浮的人生。

开始长胖。

在这个雾霾过度严重的城市。以及这个大雪弥漫的北方季节里。

不想回忆曾经。不想奋斗未来。

我想我的过去可以写成一本书。

然而我只是想蜷缩在床上一面吃零食一面荒废时光。

不怀念。不忘记。不坦白。

八.

一直游荡在某个圈子里。

一层一层的。沿着某些痕迹转来转去。

像是鸟群。接连不断的漂浮在天顶上。

在铅灰色的云朵里穿梭，或者在海岸线上俯下脸观望自己在水面上的倒影。

偶尔会用很长的时间漫无目的的飞行。然后翅膀渐次的麻木。

只是瞳仁依旧清澈干净。

开始像个老人一样讨论爱情。讨论未来和渐次暗淡的梦想。

然后继续惶惑。

早上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我嘲笑。告诉自己要好好学习，好好奋斗。

然后继续逃课打游戏。或者在各种明明暗暗的酒桌上一边劝酒一边满脸笑容的回忆过往。

晚上睡觉前进行总结。又总会安慰自己，明天会好起来的。是的，一切会好起来的。

南方人说喜欢北方冬天弥漫的大雪。然而当我站在冰天雪地里，手指因为寒冷而蜷缩的时候。我还是会搞不懂南方人的固执。

这个学期又该结束了。又该回家看在高高的天顶上突然炸裂开的烟花了。又该一无所有的回到起始的地方了。

我们在青春的时候总会浪费掉很多的时光。然后浪费掉更多的时光来回忆甚至祭奠青春。

断电的时间总是很准时。

最喜欢的事情还是在黑暗中隔着窗子看马路上疾驰而过的车子。

然后观望对面居民楼里的灯光错落尖锐的交织。

白天素着脸穿越主干道的时候。

遇见面容如鸟的女孩子。不自觉的多看了几眼。然后被骂流氓。

自己窝在房间里想了很久。

是不是该去纹身了，才能更像流氓。

圈里圈外。

总是想进入某个圈子。结果走来走去，还是在原来的圈子里。

而想远离某个圈子的时候。发现已经迷路了，无处可去。

又幻想一场邂逅和旅行。

没有马车。没有人群。没有目的的。

然后一直在攒钱。

攒够了又害怕那种游离和漂浮的感觉，觉得是没有灵魂的。

九.

有些东西是被突然撕裂开来的。

譬如长久的爱情。莫名的邂逅。或者突然离去的亲人。

依旧喜欢以前的东西。旧事物。

譬如鸟群。游离的，接连不断的蹁跹过清澈的天空。偶尔有柔软羽毛惶惶然的坠落，偶尔有孤独的飞鸟盘旋着哀鸣着低低飞过。

想起如同被束缚的高中时光。幻想自己变成云朵中央的孤雁。在天空边缘，在安静午后，在漂浮着无边无际腐坏槐香的温暖初春，在倒影着迷离天光的江面。一面迁移一面伤感。

还有日暮的光线。一层一层的蔓延着铺展开来。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站在楼顶或者某个街角，微微仰着头，一边观望一边伸出手指触摸。

曾经在深夜接连的重复同样的梦境。有面容漂亮生动的女孩子和宽敞明亮的海景房，周围是渐次漫过脚面的海水。我们站在日暮的尽头，站在海平面上，站在大圈大圈光线覆盖的阴影里。面对面的，对着彼此微笑。然后缓慢老去。

曾经固执的想抓住一些东西。最后在现实的面前，苍白无力的跌倒。

然后对着镜子中自己的脸傻傻的嘲笑。

然后泪流满面。

忘了多久没有继续行走。没有一条街一条街的穿越，没有沿着宽阔的大马路笔直的走到尽头。没有站在某棵树下观望哗啦啦流淌下来的阳光。

朋友说。时光的尽头里，我们都是懒散在床上的猪。整天整天的无所作为。

又开始习惯安静。习惯寂寞。习惯按部就班的吃早饭，睡觉打水。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会整天的窝在图书馆里。

然而还是喜欢让头发在风中张扬开来。象红色的火焰，象猎猎展开的旗帜。在我们青灰色的青春里留下痕迹。

十.

晚上看等着我看到泪流满面。突然发现有家人陪伴是多么幸福。

白天的时候一整天躺在床上。睡了十六个小时。然后趴在窗子边缘观望外面结冰的河面和桥头上站立的人群。

又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在濒临新年的夜晚，和很多发小围在一起喝酒的时候。说起曾经懵懂的爱情和消失在记忆里的面容。

然后站在阳台上一起让烟灰安静的掉落。

曾经会因为某个女孩子的笑容而打架。在北方的深夜，在大风一层一层呼啸而过的操场边缘。脸上刻着满满的倔强和寒冷。那时候总是有很多关系不错的哥们，成群结队的在校园里行走。剪漂亮整齐的发型，穿紧身的牛仔裤。象电影里那些放肆的古惑仔般游荡。

也会因为老师过度的约束而变得叛逆。深夜偷跑掉出去上网，或者用大段的时间趴在桌子上睡眠。每次很多人站在办公室前被处罚的时候总是满脸满脸的不在乎。

小时候。我们都是坏孩子。慢慢长大以后，我们还想是坏孩子。可是没有了机会。

那些住在我们心里的女孩子结婚了，可是新郎却不是我们。曾经为她打过的架，也变成了尘埃消失在时光的某个角落里。

我们再次回到母校的时候。老师们都快退休了，可是他们依旧会摸摸我们的头，笑着说，诺，你是我见到过的最调皮但是最聪明的男孩子。再也不是当年的批评和严厉目光。

一直喜欢眼窝边缘有阴影的女孩子。

因为觉得她们泪流满面的时候应该是生动的。然后我会紧紧的抱住她们。

开始不想看书。不想起床，也不想坐在寒冷的房间里对着电脑打游戏。然后一整天都素着脸裸露着眼睛待在房间里。手机里播放着轻音乐和爱尔兰音乐。仿佛听得见时光轰隆隆掉落的声音。

发小的孩子一岁半。我们打扑克的时候他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会清澈的笑。裸露浅浅的酒窝和白皙的牙齿。在我们看着他，或者对着他用口香糖吹泡泡的时候。

然后想起我们小时候。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上学甚至一起在农村的茅厕里拉屎。

现在我还在念大学。每年都会花掉爸妈辛苦一年的工资。而他每天都在为他的孩子和老婆忙碌着。

他比我还小两个月。

南方开始下雪。接连的很多地方。

寒假的时间很久，我想我会窝在床上很多天。接连不断的蜷缩在被子里对着惨白的北方天空观望，裸露高度近视的眼睛。

依旧在幻想着一场旅行，会蔓延过很多地方的。

很多人在这个冬天结束掉爱情，他们会遇见更多的面容。然后象枯萎的花朵一样突然饱含水分，热烈盛大的开放。然后继续着爱情。牵着一个女孩的手，想着另外一个女孩的好。

下午无聊所以和几个朋友开车去闲逛。

先去网吧打了两个小时的游戏。几个人在空荡荡的大厅里一边吸烟一边让灰尘落满键盘。遇见很多面容清澈的女孩子，马尾高高竖起。会想起以前的时候，放了假就在网吧里荒废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然后在日暮的时候坐车回家，会有阴暗的光线渐次的覆盖满头发和面容。那时候的我们是多么的清澈啊。刚刚学会吸烟，刚刚开始恋爱，刚刚走出童年。刚刚开始成年人的生活。

后来又去市里最大的商场。在零下二十度的北方几个人一边吃冰淇淋一边放肆的游走。脸上的笑容很生动。周围是幸福走动的人群。然后不知怎么的突然开始慌乱，觉得这些时光无法停下来，也无法刻下来。流走了就会消失掉。象水流，象午后的阳光。象北方冬天堆积在明媚日光下的大雪。

然而。我知道。这些画面会永远的停驻在我的记忆里。在未来只有我一个人的生活里，我会一遍一遍的回放它们。有笑声有泪水。有我们勇敢的青春。

情人节。宾馆爆满，好多情侣去开房。或者说，在深夜安静的拥抱在一起睡眠。不知道从大学的什么时候开始，男生和女生都开始连绵的腐坏。

我们一边安心放肆的挥霍着家长给的生活费一边说着未来会是明亮发光的。一边又在毕业的时候说着社会是不公平的。

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大学里是没有上午的。特别是北方冬天的上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现在天气质量那么不好，流行病那么猖狂，我还是躲在我的被窝里用睡觉来养生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女孩子开始女汉子，男孩子开始娘娘腔。我们坐在青春的船上，穿越过大学的渡口，一边说着不想靠岸啊不想靠岸一边却又懒惰的对着漫天的光景无所事事。等到即将靠岸的时候，却发现在生活的海洋里什么也没有捕捞到。

不想未来，不念曾经。快乐幸福的享受现在。对着磨难说goodbye对着欲望说来来来。

用一整夜的时间想前途，然后用一个月的时间打游戏。用半年的时间来烘焙爱情却用一周的时间结束掉爱情。

象是一种宿命。90后的宿命。

十一.

   总是觉得一些事情发生在昨天。其实已经过了很多年。曾经那些明明暗暗的发着光的场景总是连绵不绝的循环在梦境里。然后心尖开始渐次的涣散麻木，消失掉知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是大人了。再也不是那群整天奔跑在农村土路上的小孩子了。不是那个站在讲台前面被训斥的中学生了。也不是偷跑着出去一边上网一边吸烟的落拓少年了。

看见一些曾经亲密的面容，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侃侃而谈。

走过某段熟悉的街，也不会因为曾经发生过的故事而驻足了。

大学里最深刻的回忆是刚开学那会。有军训，有晨跑，有没完没了的社团事物。还有对大学生活的新鲜感，以及对女孩子的意图感。那时候宿舍里经常是空无一人的，或者和女孩约会或者用喝酒吃饭来结识陌生人群或者在社团里没完没了的忙碌。那时候是没有忧虑的，不再象曾经那样整夜失眠也不象现在这样整天的无所事事。那时候走在街上都会觉得空气中漂浮着干净美好的亮粉。

晚上打过的无数场游戏和扑克成为我大学记忆里最干净的画面。而最生动的场景，或许就是我们几个曾经肩并肩一起和平幸福的逛大街，吃路边摊，在鲜奶吧里安静咀嚼冷饮，用一个月的时间接连穿越几座城市了吧。

在北方的一个小县城里。有一所普通的大学。有几个刚上大学的学生。他们从陌生变得熟悉，然后从熟人变成情侣。他们去海岸边缘看海水汹涌，去山顶看沧海桑田。他们偶尔走很久的路吃低廉的路边摊，偶尔用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在奶吧里打扑克，或者双双成对的坐在公园的长凳上一边吃东西一边看风景。他们说过永远不分离，说过毕业了就一块结婚。也说过他们的孩子们也要像他们一样好。他们好像没有忧愁，整天的都哇哈哈哈哇哈哈哈。他们觉得幸福生活会这样一如既往的流淌下去的。

然而在几年后的那个有温暖槐花安静腐坏的季节。他们各奔东西背离远去。有的依依惜别，有的泪流满面，有的早已形同陌路。他们已经没有勇气回忆曾经的海誓山盟，也没有勇气像以前那样很傻很天真的走下去。

在没有尘埃的起点，我们幸福快乐的开始。我们以为终点会是漂浮着干净的亮粉的。渐渐的，我们发现经常有大把大把的尘埃掉落。我们开始害怕，害怕终点会是尘埃满地。然后我们一个一个的逃离。

有一段时间。独自一个人走以前走过的路。有面容清澈的小情侣安静接吻，有成群结队的男孩子女孩子围坐在一起吃零食打扑克。他们的笑容总是让我恍如隔世。还是那些笑容吗，还是我们吗。你们还在吗。

曾经在一场爱情里，我们是英雄。后来，爱情不再新鲜，然后别离。我们丢盔卸甲，我们伤痕累累，经常裸露着素颜和瞳仁对着荒凉的夜空伤感和流泪。然后一段时间后，我们在另外的爱情里坚强起来，我们又成为英雄。只是总会有熟悉的画面，渐次渐次的重复着重复着。某段场景，某段笑容，某个大雪纷飞却有烟火漂浮的冬天夜晚。

十二.

最近半年在实习。在荒凉的海边养殖鱼虾。

住简陋的房子，没有空调暖气，没有无线网。甚至有的房间都没有玻璃，深夜的时候能够清晰的听见外面连绵不绝的猛烈的海风。工作车间里面潮湿而且温度高，用哥们的一句话来形容是每天都在免费的蒸桑拿。

四五个人挤在小房子里睡地板。整日整夜的打开电热毯和小太阳。

而且没有工资。

而且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值夜班。

我想很多年后我会想起这段时光。没有留念，但有怀念。

从深夜蔓延到天空大亮。

自己一个人拎着生锈的铁扳子在漂浮着无穷无尽细微蒸汽的车间里游荡。排水，放水，喂食，对着一天一天渐次长大的虾苗说悄悄话。或者裹着厚重的军大衣蹲在蓄水池的边缘安静的吸烟。诺，偶尔下雨偶尔大风偶尔月光明亮。

又开始一个人在深夜听自己寂寞的足音。

想起小时候的梦。

在海岸边缘，有房子，有海风，有落满明亮月光的屋顶。还有漂亮落拓的女孩子。

然后傻傻的笑。哇哈哈哈。我的梦好像变成现实了呢。

哦，对了。这里唯一的女性是负责做饭的王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