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记忆的闸门,一幕幕美好的往事如潮水般涌来,而最让我刻骨铭心的是那件心仪的黄衬衫。
那是八九年暑假的事情。八月的一天,瓦蓝瓦蓝的天上没有一丝云彩,炽热的太阳像个火球炙烤着大地,地里的庄稼被晒得无精打采,绿油油的小草被强烈的阳光折磨得低着头,弯下了腰,大树卷缩着叶子,小树耷拉着脑袋。知了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动不动地趴着,沉闷的空气中,它的叫声好象在不停的说:热死了!
炎炎夏日怎么也挡不住农民们干活的热情,母亲和我像其他乡亲们一样,冒着酷暑正在地里给玉米施肥、除草,汗水不知不觉湿透了衣背,烈日早已烤干了皮肤,可母亲却说再热也要给玉米施肥,尤其在玉米从拔节到大喇叭口期近30天的过程,要及时给玉米追肥,追两次最好,实在没办法追一次尽量靠近大喇叭口期,追肥不撒施,必须入坑,不然降效又伤叶。另外,还要及时给玉米喷洒杀虫剂防止病虫危害,确保丰产丰收。听了母亲的一番话,我真正明白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句古诗的含义。
“大姐,快看,邮递员给你送的信。”妹妹的一声呼喊打断了干得热火朝天的我们,母亲和我几乎同时抬起头,只见妹妹手里拿着一个大信封,封面上赫然写着我的名字。我迫不及待地接过来打开,一张梦寐以求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进入了大家的视线。
母亲看到盖着鲜红印章的通知书,淌满汗水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抚摸着盼望已久的通知书,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这么多年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我情不自禁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既是父母心中的期盼,也是我多年来一直为之努力奋斗的目标。那些日子,母亲一天到晚笑的合不拢嘴,好似考上大学的就是她自己。
可是,穷苦人家的快乐日子总是那么短暂。伴随着开学日子的一天天临近,母亲整天紧锁双眉,忧心忡忡。开学就意味着要拿几百元的学费,可家里穷的一贫如洗,去哪里弄钱交学费?虽说父亲每月有点薪水,可那微薄的工资难解燃眉之急,为了供我上学,母亲总是四处借钱。这次,母亲又要作难了,一想起这些,我的心就如针扎般难受。
那几天为了借钱,母亲的足迹几乎走遍了半个村子的家家户户,每到一家,母亲总是说尽好话,陪尽笑脸。好在,善良朴实的乡里乡亲们没让母亲失望,他们一个个伸出援助之手,倾囊相助,在大家齐心协力的帮助下,母亲终于凑齐了我的学费,她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接下来的几天,母亲既要去地里干活儿,又要忙里偷闲为我准备被褥,待这一切准备完毕后,母亲又嘱托妹妹帮我收拾一下该带的所有衣服。
其实,衣服也没啥好收拾,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就那么零星几件,其中有些已经洗得泛白,还有二件衬衫领子早就破得无法修补。望着我的全部家当,妹妹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哽咽着吃惊地问:“大姐,这就是你在学校穿的衣服?”
“怎么了,这有啥丢人现眼,我上学已经花了家里很多钱。”
“可是,你这次是去上大学,总得穿的体面些,这些衣服穿上太寒酸。”
“可是咱家已为我欠下那么多钱,我怎么再好意思去买衣服?”
“可是什么,跟咱妈说说给你买件新衣服。”妹妹不容我分辩,斩钉截铁地说。
当天下午,妹妹就问母亲要了十元钱,硬要陪我去买衣服,我不忍心拂了妹妹的一片好意,违心地和她一起去购物。
走在去乡镇的小路上,我们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呼吸着新鲜空气,心情爽歪歪。仰望蓝天,几朵白云悠闲地飘来飘去,仿佛一幅展开的连绵不断的画卷。环顾四周,一大片一大片绿油油的田野令人心旷神怡。一阵风吹过,路边的树叶随风摇摆,招着手欢迎我们,仿佛在说:“快来,快来,加入我们的队伍吧!”田间地头,偶尔有几只小鸟在嬉戏玩耍,给小路增添了几分活力。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我们已走到了街上。放眼望去,街道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小铺拥挤地排列在马路两边,南腔北调的叫买声、满街的欢声笑语和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最引人注目的是豪华、气派的服装大超市,里面多种款式的衣服让人眼花缭乱,令人目不暇接。走着看着,忽然一件鹅黄色衬衫吸引了我们的眼球。
妹让服务员取下来,我们两个都试试,哇,正是我们的菜!白皙的面孔,配上鹅黄色的衣服,映衬出我们姣好的青春容颜。颈部有一个蝴蝶结作为点缀,更显出了我们的优雅气质,如果再配上一条牛仔裤,真是美美哒。我和妹都对它爱不释手,我问营业员十元两件怎么样,对方回答至少十元一件。好长时间,双方僵持不下,最后由妹作主只给我买一件。
回去的路上,我和妹反复商量,这件衣服留给她,我上学已经花了家里太多钱,而她整天帮母亲干活出力受累,太辛苦,可倔驴脾气的妹坚决不同意。
光阴似箭,一晃就到了开学的日子。临走时,我悄悄把黄衬衣放在妹的枕头上,我想以此来弥补心中的愧疚,希望妹能接纳我的这份小心意。
一路舟车劳顿终于到了学校,晚上打开提包收拾东西,令我吃惊的是,那件让我心仪的黄衬衫静静地躺在里面,上面还附了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我好奇地把它拆开,映入眼帘的是歪歪扭扭的几行字:“大姐,我在家里干活,穿的好坏无所谓,这件衣服穿在你身上更合适。”
霎时,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泪眼朦胧中,我仿佛看到了身着旧衣的妹妹正在田间挥汗如雨地除草松土。可怜的妹为了我上学,吃尽了苦,受尽了累,可她却说只要我能上成学,即使再苦再累她都无怨无悔。大树根连根,姐妹心连心。妹妹对我的那份真情厚爱我一辈子都难以忘怀,难以报答。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我的衣柜里挂了许多不同款式和颜色的漂亮衬衫,但与它们相比,那件已经褪了色、过时了的黄衬衫在我的心目中是最美的。至今,它仍被我像宝贝一样珍藏在柜子里。每当看到它,我的心里便会升腾起一股暖流,它给予我无尽的力量,让我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美好,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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