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这是一个古老的节日,秦汉时期的礼乐、风俗,在朴素民间亦慷慨盛行。四时更迭,草木荣枯有序,隔三百六十日,便历一次轮回。冬去春来,月盈月缺,每至年末,都要奉行一次繁华的盛宴,辞别旧岁,迎娶新春。
我对过年不曾投注过多少情感,唯有儿时那几载光阴带着喜悦,此后这些年对春节甚至心生恐惧。岁月催人,它的仓促会令你措手不及。且多年漂旅,尝尽人生况味,对这些传统的民俗虽有敬意,却减了热忱。
岁末,卸下一年的风尘,回家团圆,当叩谢天地恩德。过年那几日,不必为尘事奔忙,享受着亲人相聚的温暖。吃上母亲自制的熟悉美食,陪父亲静坐喝一壶热茶,拜访亲戚好友,互道平安。可我总在歌舞升平的盛景中,倍感冷清。这一切皆视为性情使然,不可更改。
儿时乡村过年,繁盛隆重,年味极浓。早在年前一个月,百姓人家便开始忙碌置办年货。院内备好了过冬的柴火,仓库里堆满了粮食。池塘的水放干,村里人人捞鱼、拾贝壳田螺的场景,无比喧嚣浩荡。
家家宰猪杀鸡,备好过年的食材,剩余的鸡鸭鱼肉则用盐腌制于陶缸里。春节一过,趁阳光潋滟之日,挂在竹竿上晾晒。寻常日子里,切一些配上新鲜辣椒炒上一盘,为人间美味。
地里收回的花生、瓜子,要费一天的时间生火翻炒。油炸红薯片,蒸糯米饭做糍粑,还有家家户户都要做的一种米糖。我对制作米糖的记忆最深,那是一道复杂的工序,凝聚了村民的智慧和美德。至今我每次春节回家,都要让母亲称回几斤米糖,一解多年的相思。
除夕之日,母亲要在厨房忙上一整天。每年我所做的事,则是围上小围裙,将母亲裁好的红纸和剪好的剪纸,贴在家用的器物上。床橱、米缸、桌椅、风车、灶台、猪圈、鸡笼,房舍人家,一草一木,皆有喜气。
年夜饭极其丰盛,备好满桌的菜肴,先跪于堂前祭拜祖先。点上红烛,放了鞭炮,方可一家团圆入席吃饭。记忆中,父亲穿一件浅灰色的中山装,那只别钢笔的口袋装着给我们的压岁钱。饭毕,年长几岁的姐姐则带着我和哥哥去村里的南货店,买上花炮和零食。邻户的孩子走家串户,聚于一处,用大银圆打铜钱,嬉闹玩耍。
长大后的年,锦绣如织,却再也寻不到当初滋味。物换星移,过往的岁月清明如镜,亦只能看到影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