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快嘴猴冲进门，撞到了老王身上。
哐当一声，老王茶缸掉到了地上。
‘我的新茶。’老王愤愤地喊道。
大头张急忙拿着扫把赶来。
大头张：‘人没事就好。’
快嘴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点茶叶。我告诉你们，我们小组要完蛋了。’
坐在最里面，专心敲打键盘的陆一鸣抬起了头。
陆一鸣：‘咋回事，别乱说。’
快嘴猴：‘真的真的，内部消息，绝对可靠。咱们大领导换了，新领导嫌我们组没成绩，要砍掉。’
‘奶奶的，没功劳还有苦劳那嘛。’大头张拿着扫把闷头扫着地。
老王捡起地上的空缸子，‘哎，新官上任三把火，改朝换代喽。’
陆一鸣站起来，凝视着快嘴猴，‘消息可靠？’
快嘴猴：‘必须呀，我有个妹子在物业上，领导们开会的时候偷听到的。’
陆一鸣抿了口茶。
其余三人纷纷望过来，‘领导，咋办。’
陆一鸣：‘天塌下来，咱们一起扛。’
傍晚的楼道，有些昏暗。
大部分办公室的门已经紧缩，只剩最深处的那间还有微弱光线。
陆一鸣慢慢地朝着最里面走去，身影完全被吞噬在昏暗中。
‘我知道，我知道。’
办公室里传来一阵声音。
‘他们这么多年了，也不容易。’
陆一鸣将自己融进昏暗中，宛如一面雕塑，立在办公室门口。
‘明白，明白，领导放心。’咔嚓，电话挂了。
陆一鸣抬手但又放下，嘴里自言自语嘀咕着：我们小组......
门咔嚓合上，一个人影正在躬身拧着钥匙。
‘领导，我们。’
咚的一声，锁门的人一头撞到了门上。
‘谁呀。’
‘是我，领导，卧室陆一鸣。’
领导捂着脑袋，‘小陆，你有病吧，大晚上，搞什么鬼。’
陆一鸣：‘领导我想，我。’
‘神经病。’领导踹了一脚门。
‘领导，我就像给您汇报下......’
‘大晚上的你犯什么病，明天再说。’
领导的声音已经回荡在昏暗中。
昏暗的灯光下，陆一鸣趴在桌子上，面前放着一张纸，抬头写着检讨书。
上半页背写的满满的，下半页写着零星几句话：
老王，一位老同志，虽然沉稳但爱倚老卖老，经常迟到早退。
大头张，年轻有干劲，虽然努力但不动脑子，只会机械性的重复，没有创新能力。
快嘴猴，脑子灵活，虽然聪明但没用对地方，喜欢倒是非谈八卦，影响实验室整体研究氛围。
组长陆一鸣，身为组长，负主要管理责任。
陆一鸣拿着笔敲击着文稿，眼睛盯着前方。
房间里回荡着哒哒哒的敲击声。
次日，领导办公室。
‘小陆呀，最近是不压力太大了。’
领导拍了拍陆一鸣肩膀。
陆一鸣紧张的站起来，低头不语，一只手伸进左手衣服口袋，捏着昨晚那张纸。
‘坐嘛坐嘛。’领导又倒了一杯茶，‘我知道你们的难处，基层小组，活干的多，钱发的少，连个露脸机会也没有。’
‘嗯。’陆一鸣点点头，又急忙摇摇头。
‘不是的，李局，我可喜欢我的工作了，我。’
‘知道，知道，我天天看着你们干活，能不知道嘛，哎。’领导深深叹口气。
‘就是呀，李局，在给我次机会吧，我一定不辜负您期望。’
陆一鸣又站起来，站的很直，就差敬个军礼了，口袋里的那张纸已经被拿出一半。
‘哈哈，小陆呀，这不机会就来了嘛。’
领导笑哈哈地走回办公桌，拿出一份红头文件，‘你看看。’
陆一鸣接过文件，几个大刺刺的红字，‘表彰大会。’
翻开第二页，整齐排列着几个部门，他们小组的名字赫然放在第一名。
‘这？’
‘这什么这，大会下午就开，你抓紧准备，你要代表你们小组发言那。’
陆一鸣慢慢塞回了那张纸。
朝阳下的楼道显得格外温暖，阳光透过玻璃射进楼道，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台阶。
陆一鸣一步跨一步地迈在这些台阶上。
一进办公室，还没坐稳就被围住。
‘陆哥，怎么样？’快嘴猴先冲了过来。
‘别急别急嘛。’老王端着茶缸走了过来，‘小陆，别想太多。’
大头张恭敬端来一杯茶，放到陆一鸣桌上。
‘陆哥，先喝茶。’
陆一鸣淡淡笑笑，‘没事没事，下午要开会，我得准备下。’
老王拍拍陆一鸣肩膀：‘小伙子，别啥事都一个人扛，我们是个团队。’
‘就是就是，刀山大家一起上。’
快嘴猴抓紧补充。
‘大家去哪我去哪。’大头张慢吞吞说道。
‘笨蛋，你要说火海咱们一起下。’快嘴猴瞥了一眼大头张。
陆一鸣噗嗤笑了出来。
‘大家放心，没事，都忙去吧，我得准备准备。’
整整一上午，陆一鸣都坐在电脑面，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在领导的带领下，我们这个团队充分发挥模范带头作用，任劳任怨，兢兢业业......’
陆一鸣抿了口茶，啪啪啪拍打删除键，又重新敲打。
‘在领导的带领下，我充分发挥模范带头作用，在小组工作中任劳任怨，兢兢业业，带领小组成员......’
又是啪啪啪拍打删除键。
中午的钟声铛铛响起。
快嘴猴喊道：‘中午我请客，咱们吃个断头饭。’
‘我想吃红烧肉。’大头张挠挠头。
‘乌鸦嘴。’老王合上自己的杯盖，走到陆一鸣身边，‘小陆，再怎么着，饭得吃呀，走。’
‘嗯。’陆一鸣愣了下，忽的切走电脑屏幕，‘你们吃你们吃，我这还没弄完。’
‘陆哥，我们给你带回来。’
快嘴猴已经拉着大头张出了门，老王拍了拍刘一鸣的肩膀。
火热的太阳晒了一中午，大地泛起阵阵热气。
会场大门口的红榜似乎也受到烈日的影响，显得格外刺眼。
时间还没到，会场内外就围满了人。
快嘴猴拉着大头张冲进会场。
‘老王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咱们是优秀团队。’老王翘着二郎腿，淡淡说道，‘你看，我说别急嘛。’
‘陆哥那？陆哥那？’快嘴猴抢着问道。
‘中午就没见。’大头张慢吞吞地说道。
老王：‘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小陆稳当着那。’
领导已经就坐，主持人就位，大会正式开始。
陆一鸣弯着腰勾着身子走了进来，坐到最边上一排。
快嘴猴一个劲的朝他招手，他眼睛盯着主席台，象征性地点点头。
陆一鸣的一只手不停地在右手侧裤子口袋和衣服口袋里来回徘徊，像是娃娃机的臂膀，还没选好抓哪个娃娃。
会议正式开始，新来的领导坐在主席台正中央做开场讲话。
新领导的开场白简单直白，尤其是最后的总结发言，振奋人心。
‘我是78年，勉强算个80后。我们这个单位已经快80岁了，但我们单位充满了80后，甚至90后，大家都是年轻人，我更希望大家能充分发挥年轻人的特点，敢打敢拼，永争第一，带着我们的老厂子和老同志们继续勇攀新高，再创辉煌。’
台下哗哗响起掌声。
领导清清嗓子，待掌声落下又补充道：‘要是哪个年轻人带头带得好，我绝对破格提拔。’
台下响起更热烈的掌声，大家纷纷站起来鼓掌。
快嘴猴忍不住打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陆一鸣的右手在裤子口袋来回揉搓，里面的纸也被揉成一团。
人群中，老王带着其余两人移动到陆一鸣身边。
老王：‘听见了吧，小陆，你得抓紧呀。’
陆一鸣迅速抽出手，点点头。
‘就是陆哥，我们就靠你了。’快嘴猴笑嘻嘻的。
大头张没有说话，只是冲着陆一鸣点头。
昏暗的台下，陆一鸣只是点头，但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下面，有请我们的优秀部门代表陆一鸣同志上台讲话。’
台下又是一片哗哗掌声。
陆一鸣站到了主席台，耀眼的灯光刺的他睁不开眼睛。
恍惚中，陆一鸣似乎看到了老王、快嘴猴和大头张的表情，有些狰狞，有些无奈。
陆一鸣愣在了那里。
快嘴猴兴许是太过兴奋，忽的站起来，一个劲的拍掌。
其余人也跟着拍掌，又是一阵哗哗掌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主持人匆忙拿着话筒走了过来，‘陆一鸣同志，加油。’
主持人递来一个麦克风，陆一鸣笑着点点头，右手接过麦克风。
陆一鸣拿着麦克风，冲着主席台和场下鞠了一躬。
起身时，左手顺势伸进左口袋，拿出稿子。
两声清脆的咳嗽，陆一鸣展开稿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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