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逝者的谎言
第二十九节：活着就有希望
咳咳咳…
咳咳咳…
咳咳咳…
…
老七这次咳得特别厉害，似乎没有停歇的迹象。槿华连续帮老七抚摸后背，希望减缓一下他的痛苦。老七也不再要强，接过舒宁递过来的温白水，一大口灌了下去。
看来我要加快节奏了，老七说。
柳北水没有想到辰尘这么轻易就将归藏这一脉传承的千年的原因道出。更没想到辰尘说出了子英的八字，术界的人都知道，八字四柱绝不能让别人知道，如果被懂术的人知道，会有各种想象不到的手法对付你。
辰尘看到孙田莞死亡的那场事故里，车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丧命，他当然不知道这个人具体是谁，但他能看到这个人的八字，他猜这个人是子英，所以将这个八字告诉子英和柳北水，并且告诉他们自己看到的结局。
柳北水听后一声长啸，接着沉默，漆黑的眼睛透露出来的尽是疲惫，子英则是两眼空洞，神莹涣散。
“我倒羡慕你们能够断了传承，随时运而生，随时运而逝，才是天道所然。强留在世给后人带来的只会是无尽的痛苦。求生欲望是一种很恐怖的东西，如果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很幸苦，求生欲望只会让这个人的痛苦绵绵。术法有了求生欲望，则会让这种痛苦一代又一代传承下去，其实传承的意义又何在呢？在我看来，术法的求生欲望就是对每一代传人命运的诅咒。这样的命运，还不如让他在我手上结束了。可是当我产生这种想法，就会跟刻在脑海里的求生欲望相冲突。找到传人之前，我甚至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
辰尘这一段独白之后，当晚四人再无言语。
直到天亮，辰尘告辞上班，在公司挨了一天之后，回到屋里躺下就是一个囫囵觉，睡到被梦惊醒。
醒来时，辰尘看了下手机，已经晚上11点，有两个未接电话，是袁坤打来的，他估摸袁坤应该睡了，于是回了个微信解释说自己在睡觉，没想到袁坤直接就打电话过来。此时袁坤已经能够流畅说话，意思表述也清晰，没有像辰尘离开时那般断断续续，只能勉强使用词语表达。
袁坤在电话里感谢辰尘之前在医院对自己的照顾，告诉辰尘自己已经能够自理，准备明天出院，两人又聊了一些近况，袁坤轻描淡写地提到自己最近经常见到一只小狗，不过那只是自己的幻觉，开始不知道的时候经常拿事物喂他，被周围的人嘲笑了好多次，好在现在已经知道那是幻觉，不理它就是。
辰尘知道出现幻觉不是一个小问题，但是他跟袁坤有一种默契，就是当一方进入精神困境的时候，另一方就会一直鼓励对方，毕竟两个人都往消极的方向走的话，都陷入泥沼就糟糕了。他鼓励袁坤按照出院医嘱吃药和复诊，病总会好的，也开玩笑说幻觉的狗也不错，不用喂它，不怕生病，还能陪自己，省心省力。
袁坤的事情你们都清楚的，袁坤出院半个月后精神又崩溃了。原来医院之前是不建议袁坤出院的，但是袁坤不希望再麻烦别人，坚持强行出院。不过比起前几次，这次倒没那么折腾，袁坤直接晕倒在家里，到医院后也很快恢复清醒。
住院第三天，辰尘才到医院探望袁坤。见到袁坤时，袁坤已经跟正常人差不多。再次入院，对袁坤的信心打击太大，辰尘的劝说显得苍白无力，不但没有带动起袁坤的积极情绪，甚至被袁坤拉入消极的黑洞。
拯救溺水的人最重要的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辰尘发觉自己情绪不对只能跟袁坤告别，临走时不断跟袁坤强调：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
出了医院，辰尘随意坐上一辆公交车，坐到终点站，换另一辆，随意下个站，又换另一辆，一直到，最后一班公交车停运。空旷的大街，路人寥若星辰，许久等不来一辆的士。辰尘走到一家酒店楼下，决定不走了。他开了间房，灯也没开，直接就躺在床上对着黑暗发呆，不知道何时睡着。窗外聒噪的行人和车流声音，把他唤醒。房间已经一片大亮，辰尘拿起手机想看时间，可手机不知道何时已经没电。他撇了一眼窗外太阳方位，知道天刚过午。辰尘想趁着退房之前洗个热水澡，却只能躺在床上他起不了身。
鬼鬼一直躺在他的身边，没有说话，就像当初在烂尾楼顶层一样，静静看着辰尘看的方向。
“你有事找我，可以直接入梦。”
“我进了，看到了你的梦，释放出来也好些。”
“如果真到了世界末日，我才能没有愧疚感。”
“你可以找个人跟你一起分担，只是你不想而已。”
“你是说坤哥？”
“那小狗你也看见了，并非是袁坤的幻觉，而是跟我跟柳北水一样的灵体。”
“我不想坤哥跟我一样，面对着看不见尽头的折磨。”
“你不问他，又怎么知道这对他来说是折磨。”
辰尘沉默了，他在回忆公交车上看到的那些人，有老有少，有的疲惫，有的麻木，有的开心，有的失落，有的着急，有的舒心，他们身上，有背负着家庭的父母，有背负着希望的子女，有背负着团队的小领导，有背负着业绩的职员。谁身上没背负点东西呢？自己背负的归藏一脉的传承，跟他们背负的其实没多少区别。可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地绝望，如此地无助。
“辰尘，你也是需要别人帮忙的。”
“我知道。”
“袁坤的情况不会更糟糕的了。”
“我知道。”
鬼鬼的身体开始虚化，慢慢透明。这种情况很糟糕，说明辰尘开始在封闭自己，连鬼鬼都要拒绝在外。
“辰尘，听我一句劝，我们可以找子英和柳北水聊聊。”
“辰尘，你听我说，什么都不要想，打电话给子英吧！”
鬼鬼连续劝说辰尘。
“好”，辰尘拿起手机，拨通子英的电话。
好一阵沉默之后，子英问了一句：“你在哪，我来找你。”
辰尘没说，挂了电话。但子英还是找来了，定位手机找一个人对子英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你当心我？别怕，我死不了。”
“辰尘，你想断了传承，脱离苦海我现在就能帮你，但作为回报，你可以不可以帮我想想，救一下明年的我和田莞。”
“你就这么怕死吗？”
“像先辈一样战死我不怕，家传是否会断绝，现在还说不定，但是田莞有孩子了，我不想孩子出生就没了父母。我相信你们这种能够窥探天命的人一定也有修改命数的办法。”
孙田莞怀孕的消息让辰尘内心平静许多，仿佛为内心规划已久的计划找到了实施的意义。
“你既然知道我有办法，一定也知道代价有多大，说实话，你跟田莞姐之间，我只有能力救一个。”
“当然是救田莞。”子英不假思索地说。
“子英。”柳北水着急喊了子英。
“老前辈先别急，这是能否实施还需看我另一个朋友意见，如果他同意，不只可以修改田莞姐的命数，我还能保你子家的传承最少再续一代。”
“那烦请辰尘小哥说一下你的计划。”
“不急，等我明天问过我那朋友再说。”
“好。”子英回答得很干脆。
“如果我朋友答应了，你们也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辰尘小哥，请说你的条件。”
“子家在我朋友有生之年，保证给他提供庇护。还有，请照顾我父母的晚年。”
“如果真的能救田莞，保证子家传承，你们就是子家的恩人，报答子家的恩人，这个是必须的。”
“谢谢你们。”
“应该我们谢你才对。”
“那就到此吧，明天晚上我再找你们。”
送走子英和柳北水之后。鬼鬼出来，已经不是之前虚幻的影像。
“如果子英选择救自己，你还救吗？”
“我只会救田莞姐。”
“那如果明天袁坤不愿意？”
“还是要救田莞姐。”
“怎么救？”
“某种意义上来说，柳北水也是子英的佐灵。”
“他也不一定愿意。”
“我当初也没有答应过叶老头。”
“看来你已经下定决心。”
“你会不会怪我？”
“怪你什么？”
“如果真的实施了计划，你就得跟槿华一样。”
“这是我的使命，你没什么愧疚的。”
“对不起，鬼鬼。”
鬼鬼没再说什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