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

作者: 听听花香 | 来源:发表于2021-04-12 18:29 被阅读0次

    秋天什么都没做,便让人徒增些伤感。

    安乐呆呆坐在帐篷里,双手托腮,目光悠远。

    又是一年秋天啊,草原上秋高气爽,牧草肥美,牛羊壮硕,柔然部落连续几天载歌载舞,来庆祝这个收获的季节。

    外面越热闹,安乐越觉得冷清。

    梓妍撩门进来,入眼便是安乐闷闷的样子。她轻轻走到安乐身边,放下装着奶酥的托盘,斟酌着开口,“公主,外面草原开阔辽远,青黄交错,瞧着好看的很。您总待在屋子里,人都恹恹的,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

    安乐回过神来,淡淡弯了弯嘴角,眉眼舒展几分,她缓缓说道,“待会儿吧。”

    梓妍欲再劝一劝,但对上安乐不悲不喜的面庞,所有的话便只停在了嘴边。

    过了半晌,安乐还没有出去的意思。梓妍默默行礼,悄悄退下。

    出了帐篷,看着远处牛羊慢悠悠的吃草,梓妍深深叹了口气。

    恬静与美好,自与她们无关。

    帐中,安乐闭眼小憩。梦里回忆起两年前,她还是中原燕昭国永宁王府的郡主。

    那年与柔然一战,燕昭大败而归,战死将士数万人,永宁王长子,安乐的大哥就在其中。

    王府缟白裹素,永宁王整日整夜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细细研究败局与对策。永宁王妃和安乐悲痛之余满是担忧,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一天夜晚,安乐端了些茶水和点心去了书房,走到门口听到里面太子堂哥与父亲说话,声音忽轻忽重得传出,刚想离开,父亲的话叫停了她的脚步。

    “殿下不必为难,眼下情势紧张,和亲也是迫不得已。国难当头,自是该当仁不让,安乐身为宗室女,这是她的责任。”

    “叔父,孤对不住你们……”

    安乐胸口狠狠一痛,手脚有些发软,手里的茶点没拿住,直直摔落在地上。

    她怔愣的看着撒了一地的茶水,脑子里一片空白。书房里静了一静,几声脚步声响起,书房门打开。

    安乐恍惚的看着父亲,双眼空洞无神。她听见父亲说,“安乐,来拜见太子殿下。”

    安乐没动,她只盯着父亲瞧——父亲的头发白了一半,面容憔悴,眼睛半清半浊,细看里面藏着隐忍的泪花,在月光下闪着细细的光。

    她想脱口而问,“父亲,大哥战死了,二哥重伤未愈,您还要把唯一的女儿也舍出去吗?”

    夜幕之下,父女对视良久。

    安乐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她朝面带愧疚的太子赵涵轻施一礼,继而跌跌撞撞的离去。

    从书房到闺房,她走得踉踉跄跄。

    半月后,安乐被封懿仁公主,远赴柔然和亲。

    在城门前,太子坚定地同她说,“小妹且借阿兄几年年华,我一定接你回家。”

    安乐回头看了眼满面悲戚的母亲和隐忍的父亲,对赵涵轻轻点了点头。

    “还请兄长多多照顾我父亲母亲。”

    城门前,文武百官肃然站立两旁为她送嫁。她嫁衣如火,染红了半边云霞。

    马车和军骑追逐着太阳,朝着北方柔然部落执着地前行。安乐撩起车帘,从枫叶红看到秋草黄。已经断断续续走了半个多月,安乐逐渐适应了马车,眩晕呕吐的症状减轻了不少。她对赵涵安排的随嫁婢女梓妍说,“快到了吧。”

    梓妍回她,“公主,快到了。”

    安乐点了点头。

    忽而,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伴随着一声短促有力的“吁”,一行骑队停在了安乐的马车前。

    粗犷的声音穿透车帘,“阁下可是从燕昭来和亲的懿……仁公主?”

    随护将军挡在马车前开口大声说道,“正是懿仁公主驾到。”

    另一个略带嘶哑的声音响起,“既是来与我族结亲,便没有坐这马车进的道理。还请公主下车,与我们一同骑马回部落。”

    安乐攥紧了拳头又松开,梓妍双手紧握着长剑,满面严肃。随护将军有些恼怒,“按我朝习俗,出嫁女子只有成亲当晚才能揭开盖头,公主还未与你族族长拜堂成亲,怎能下车抛头露面!”

    那人哈哈大笑,“你们中原人不是讲究'入乡随俗'吗,我们草原上的女子豪放不羁,从不讲甚么繁文缛节。且是你朝战败才不得不送公主来此,在这里摆什么高高在上的架子。”

    安乐按住梓妍的手轻轻安抚,对着车外缓缓开口,“尊驾既知我是为和亲而来,那也便该知我来的目的是为了两国百姓和边境的和乐安宁。我朝虽是战败国,但未必不能是贵部的掣肘。况我既嫁入贵部便早晚会露面,尊驾何必急于一时?”

    “你……”

    “够了,克顿。”清冽的声音里带着不容冒犯的威严,安乐心下一紧,猜测这位便是柔然可汗胡赫尔——她即将要嫁的人。

    周围寂静无声。

    那声音的主人下马走到马车前,顿了一顿开口言道,“你戴好盖头下来,我骑马带你进部落。放心,我不会让你的盖头落下。”

    马车里安乐和梓妍对视,双方都看出了彼此的不安。无奈话到此处,不出去也不是办法。梓妍为安乐妆戴齐整,缓缓扶她下了马车。

    红盖头下,安乐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得到面前这人深厚的呼吸声。

    胡赫尔深邃的眼停留在安乐身上,那袭红嫁衣直直撞进了他心里,嫁衣下肯定还藏着妖娆的秘密。他上前一步将安乐拦腰抱起,一声惊呼清晰的传入他耳中,他低低一笑,抱着安乐上马奔向前去。

    马不停蹄,胡赫尔在安乐耳边低语,“我的公主……”

    安乐周身轻轻颤抖,一只手还紧紧的按住盖头。

    终于到了柔然部落,周围渐渐嘈杂起来。

    在一片欢呼雀跃声里,安乐被抱进了帐篷。她惴惴的坐在羊皮床上,听着胡赫尔深深喘息。

    半晌,胡赫尔似是终于想起揭开盖头。一抬一落,柔然可汗终于得见中原贵女真颜。

    柳叶眉不浓不淡,杏核眼半开半合,鼻挺而俏,唇红似火——娇美、俏丽、柔和……

    胡赫尔觉得,燕昭国送了个仙女给他。

    一人看得出神,一人心弦绷紧。

    灯光有些昏暗,帐篷里多了分暧昧气息。胡赫尔终是按捺不住,借着温柔的光吻下去,一边缓缓放倒安乐,手上动作不停,红嫁衣慢慢剥离。

    安乐徒然打了个冷颤,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狠狠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胡赫尔,胡乱的裹了羊皮被滚到一旁,眼里是满满的恐惧和拒绝。

    胡赫尔有些吃惊,继而面带狠厉朝安乐扑去,混乱中安乐抓住他的胳膊狠咬下去,胡赫尔痛呼出声,不得不放开这人。

    他愠怒看着安乐,“贵国派你和亲是来做我的妻子,不是圣女。”

    安乐面色惨白,以簪抵颈,决绝出口,“你不要逼我。”

    两人对视良久,帐篷里硝烟弥漫。

    胡赫尔甩袖离去。

    安乐终是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床上痛哭出声。这么多天的劳累、委屈、耻辱化作了一滴滴眼泪流下,浸湿了羊皮被,浸透了红嫁衣。

    ——爹爹,你道宗室女为国尽忠需得当仁不让,但你的女儿是养在深闺十几年的娇娇女啊,你怎么忍心让她来受这般屈辱,你怎么忍心……

    帐外胡赫尔听着安乐哀哀的痛哭声心烦意恼,独自寻了个角落灌酒浇愁。

    他自觉虽没有中原人清秀儒雅,但也生的高大威猛、气质卓绝,怎么她见了自己反应如此强烈?

    胡赫尔不解,也许是太过思乡?亦或自己过于粗暴?

    帐外人辗转反侧。

    帐内人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梓妍迫不及待进入帐篷,瞧见安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缩在床上一角。

    安乐睁眼见是梓妍,一句话也没说又合上眼。梓妍被那眼神里的淡漠震了一震,她轻轻问出口,“公主,你……怎么样?”

    “我很好。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梓妍默默出去。

    胡赫尔没想到这个中原女子竟然这么刚烈——整整三天,安乐滴水未进,以绝食表述自己的决心。

    他勃然大怒,没有人能威胁他,还从没有人敢威胁他!

    他像草原上愤怒的狮子,推倒守在帐篷前的梓妍,怒气冲冲闯进去,不过甫一对上那张苍白柔弱的脸,便什么也发泄不出来。

    他别过脸去,落寞地说给她听,“大战刚刚结束,我这几日便要去北边巡视督促畜牧,短时间不会回来……我会吩咐他们继续称你为公主。我叫人给你煮了粥,也不知能不能合你胃口。”

    “你要是死了,我立刻挥师南下。”

    “好好吃饭。”

    安乐眼角滑出一滴泪,擦着脸颊久久未能落下。

    这一觉睡了好久。安乐睁开惺忪的眼,觉得有些昏沉。外面似乎更热闹了些,她突然想出去看看。

    草原的晚上很冷,安乐缩了缩肩膀,四下寻找却没看到梓妍的身影。

    她有些奇怪,梓妍从来都是紧紧跟着她。正思索着,肩上忽然一沉,羊毛披风温柔的搭在她身上,她笑了笑转身伸手欲点一下梓妍额头。

    然而没碰到头,只戳到了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

    她怔愣几秒才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那人。

    胡赫尔一身霜寒,风尘仆仆,面上是刚刚长出来的短胡茬,两年未见,他似乎清瘦了许多。

    安乐弯身下拜,“拜见可汗。”

    胡赫尔扶起她,低低开口,“公主不必多礼。”

    此时再见,两人依旧陌生,却不再剑拔弩张。

    安乐这两年想了很多,也后悔过自己放肆大胆的行为。堂哥说让她等,她得好好活着,耐心的等,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所以当下,胡赫尔邀请她到篝火旁跳舞,她没有犹豫的答应了。

    不过柔然舞还是有些嗯,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动作幅度颇大,粗狂又豪放——安乐想反悔了。但胡赫尔在一旁热情积极的指导她,还亲自给她做示范,她不好让他扫兴,咬着牙支撑下来。

    跳了一会,安乐渐渐感受到柔然舞的魅力,五脏六腑开阔舒展,四肢也充满了力气,身上冒出热汗,整个人都活泼起来。

    安乐笑了,两年多来还是第一次这么舒心的笑。

    胡赫尔瞧见安乐笑的开心更加雀跃,像个孩子般拉着安乐围着篝火漫步。

    “我还没见过中原舞是什么样的。”

    安乐有些诧异,“你去过中原很多次,从来没看过吗?”

    “那时并不感兴趣。”胡赫尔挠了挠头,神色露出几分遗憾。

    安乐了然的笑笑,“那我跳给你看。”

    说罢借篝火为幕,轻踮双足,缓缓起舞。

    一旁的柔然人都停下了动作,认真驻目。

    胡赫尔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燕昭国送了个仙女给他。

    他自想着,先辈欲征中原,怕不只是为了富饶的土地和珍宝。

    他庆幸自己同意与燕昭议和,若真乘胜追击一举攻城,万一遇不到她呢。

    美人再多有什么用,他只要这一个就够了。

    冬天过得很快,因为秋天贮藏颇丰,这几个冬天不似从前那么难熬。

    胡赫尔依旧很忙,但时常从北边回来见见安乐。

    转眼到了安乐嫁来柔然的第三年冬。

    胡赫尔也终于安顿好北边事务。

    外面风雪很大,安乐和胡赫尔待在帐篷里烤火取暖。梓妍在一旁收拾安乐的笔墨,冬天太冷,砚里的墨都结成了块,她只好把砚放到火炉边。

    胡赫尔瞧见了,问向一旁的安乐,“你经常练字吗?”

    安乐说,“也不是。闲来没事就写写画画。”

    “我想学一学汉字,你可以教我吗?”

    安乐看了眼胡赫尔,心道他还蛮好学。

    摆好笔墨纸砚,安乐先教胡赫尔如何拿笔。

    胡赫尔没想到,这支小小的笔竟然那么滑,他拿刀枪剑戟的手怎么也抓不好它。

    瞧着旁边努力憋笑的安乐和梓妍,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学字之路很是艰难,学了很多天,他终于能写好安乐的名字。

    安乐问他要不要继续学些其他字,他摆摆手直接了当的拒绝。

    换来安乐一通笑。

    冬去春来,又到了夏天。

    草原上开了星星点点的野花,色彩斑斓煞是好看。

    胡赫尔兴冲冲走进帐篷,对着安乐说,“走,跟我出去。”

    安乐不解得跟他走,草原上的风吹得人很舒服。就这样散散步也是十分的美好。

    忽然,一大片羊群闯入眼帘。

    ——每一只羊头上都带着一个大大的花环,瞧着怪异的好看。

    安乐眨眨眼,似乎羊身上还有什么印记,她看了胡赫尔一眼,他眼里面上全都写着“你快上前去看看”,安乐好笑,紧走两步上前。

    每只羊身上都歪歪扭扭的写着“安乐”。

    安乐疑惑,胡赫尔走到她身边解释,“我们牧羊时为了区分出自己的羊,会在羊身上做个标记,这些羊是我送你的。我知道中原求亲需要聘礼,我那时没为你准备。今天,我给你补上。”

    安乐沉默须臾噗嗤笑出声,“嗯……你的聘礼,是这么一群可爱的……小羊?”

    胡赫尔没太听懂,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这反应是不是高兴。

    安乐还在笑着,这个聘礼,她很喜欢。

    她又调皮的拿起一只羊头上的花环,垫起脚尖努力地戴在胡赫尔头上。两个人大笑出声。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是感动。

    傍晚,他们两个人坐在帐篷外。

    “这里的草原,你喜欢吗?”

    “喜欢。”安乐点头。

    “这里的食物,你还习惯吗?”

    “……还好。”安乐思考了一会。

    “那我,你中意吗?”

    安乐怔了一怔,没有回答。

    风染上了落寞,草原的夜披上了孤寂的外衣。

    你何必要问。

    我喝不惯奶酒,吃不惯烤肉,穿不惯皮衣。

    我不喜欢你。

    我可以喝奶酒,吃烤肉,穿皮衣。

    但我不能喜欢你。

    也是在这一年,迫于族里施压,他们终于圆房了。

    这年初秋,安乐怀孕。

    胡赫尔大摆宴席,热闹了十天,醉了十天。

    没过多久,安乐喝了一位柔然女子递给她的奶羹,不多时便小产了。

    她静静躺在床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的情绪。

    那女子疯了般朝胡赫尔大吼,“都是因为这个女人!你的雄心和抱负都被她掠夺走了,她是中原人送来的瘟神,是她蛊惑了你!”

    胡赫尔双目眦裂,处死了那人。

    安乐神思忽然清明几分,是了,她都差点忘记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议和,只是他的权宜之计,他或许从没有忘记征掠中原。

    她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记得。

    她只是一直一直想,“我要回家,我一定要回家。”

    胡赫尔看着安乐的眼神,突然也清楚几分。

    他叮嘱医师和梓妍好好照顾她,独自策马出去。

    草原那么广阔,留的住牛羊和战马,留的住苍鹰和勇士,独独留不住那中原来的娇女。

    可是他想,即便留不住,那可不可以留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风声呼啸,无人应答他。

    第五年秋天,他要去中原边境用牛羊马换些过冬的物资。

    这次他带上了安乐。

    安乐兴奋异常,情绪高亢不下。待到见了中原老乡,听见近五年未闻的乡音,她泪流满面。

    胡赫尔在一旁看着,心狠狠一揪。

    许是气候原因,晚上安乐发了高烧。

    胡赫尔守在床边照顾她至深夜,焦虑的观察着安乐脸上不自然的红晕是否消退。

    安乐烧的有些糊涂,梦里喃喃呓语,“爹爹,娘亲,絮儿想回家,你们来接我回家啊……”

    胡赫尔换毛巾的手一顿,眼眶有些湿润。

    絮儿,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安乐的小字叫絮儿。

    他见过,絮,柳絮,白软轻飘。

    风吹不走黄沙,吹不断枝丫,却能吹散柳絮——叫他聚不拢,抓不到。

    安乐终于醒了,脸色也变得正常。但整个人变得心事重重,笑也再很少见。

    她更加思念故土,更加怀念至亲。

    第六年秋天,天忽降大雪,遍地霜寒。

    牛羊马没了食物,柔然部落开始慌乱。

    安乐眼里染上了焦灼。

    族里受灾,若是抗不过去,柔然人怕是会去劫掠中原。

    胡赫尔看出她的担忧,他说,“你别担心。”

    安乐心定了定。

    没过多久,又是一个夜晚。

    她端着奶酒去了胡赫尔议事的军帐,还没来得及拉开帘子,便听见克顿的大声汇报,“我带着一队人马劫了几个小城,这个冬天可以熬过去了。”

    胡赫尔沉默一会儿,“嗯。别让公主知道。”

    安乐气得周身颤抖,她猛一打开门帘,整杯奶酒摔在胡赫尔面前的桌子上。

    “你骗我!你怎么能骗我!”

    胡赫尔震惊得站起身,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安乐愤然离去,失望至极。

    她不再让胡赫尔进她的帐篷,即便他在外面站了很久很久,即便外面风雪漫天。

    隔住他们的哪仅仅是一层薄薄的门帘,还有纠缠了几十年的国恨与家仇。

    他不懂她吗?他懂!但他放不下野心与抱负,他舍不掉骨子里的与生俱来的征服欲。

    她不懂他吗?她懂!

    所以她不能爱上他。

    第七年春,还未等胡赫尔整顿军马,赵涵那边就已挥师北上。

    燕昭国君主御驾亲征,势要踏平柔然十八部。

    安乐得知消息的时候,手里正拿着胡赫尔送她的羊毛小兔细细端详。

    梓妍冲进帐篷,拉住她的手,“公主,我们快走!”

    安乐只来得及拿上那只小兔,便上了梓妍的战马,一路狂奔,一路仓皇。

    然而未走出几里地,便被胡赫尔的一队人马拦下。

    夜色下,胡赫尔骑在高头大马上,眼神里分不清任何情绪。

    梓妍紧张的低沉呼吸,安乐平静地下马向前几步,她说,“你放我走,好不好。”

    胡赫尔就着月色瞧她,半晌才说,“不。”

    安乐并未有什么反应,像是早已预料到了答案。她又问,“你投降,行吗?”

    胡赫尔依旧是同样的答案,“不!”

    两人目光对峙,未见硝烟,只余悲戚。

    那场大战赢得漂亮。

    柔然可汗胡赫尔自刎于军前。

    赵涵派人马控制住柔然部落,救出了安乐。

    安乐不顾众人阻拦跑到胡赫尔身边,她听他轻轻说,“你……你终于可以回家了……你要,要好好生活……你是被迎回的公主,不是、不是逃走的公主。你的责任完成了,我的也完成了……”

    安乐只觉自己心痛到极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流了好久好久的眼泪。

    她没有爱过他吗?

    看着他炙热深情的眼,她不曾动心过吗?

    爱过,动心过,又能如何呢。

    她数着时间,原来他们只有七年。

    回了中原,安乐见了很多人。

    她也笑着安慰了所有人。

    “我很好。我不怨。”

    母亲和她商量,想让她再嫁。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母亲,我想常伴青灯古佛,祈求我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许多年后,她送别了父亲、母亲、二哥。

    这个世上再没有她至亲的人。

    她抱着那只羊毛小兔,终于安详地闭了眼。

    她和他的故事,好比一棵只开花的树。

    花落了,什么都没有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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