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乡在外,别人总是问起我老家是什么地方,答曰:“东阳。”
说起东阳自然是没有人知道,可如果说东阳有个横店影视城,那一般都会得到类似“哦哦,原来横店在东阳啊。”这样的回复。然后就是一连串类似“你们那边是不是可以经常看到大明星啊”之类的问题,着实令人无奈,好像我们东阳人沾了这些明星的光似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东阳人其实骨子里都有股与世无争的傲气。说是傲气,谈何与世无争呢?这其中自然有道理可讲:东阳地处丘陵,群山环绕,也没有什么天资物产,东阳人自然是安居一方,与世无争的;然而东阳自古便是出文人墨客的风水宝地,状元进士不计其数,近年来更有“百名博士共一市,千名教授同故乡”的说法,这就是所谓傲气的来由。与世无争却又有股子文人傲气,那么,便只好静下心来做菜了。
中国各地的名吃必然会带有一个配套的故事传说,以及发明它的文人或者是吃过之后赞不绝口的乾隆皇帝;当然也有例外,便是广东这边的各类美食,不过两广之地古来蛮夷,没有什么故事传说也是情有可原。而东阳这个所谓文人之乡,自然有其特有的美食,而其中以瓦罐鸡为最。
早上起来先生蜂窝煤炉子,烧一壶开水备用。然后从院子里抓一只正在溜达的大公鸡,杀头放血,过水拔毛,斩成小块。再把斩好的鸡块氽水,使鸡块排出血沫,去其腥味。取出烧鸡汤特用的瓦罐,洗净之后在底下垫一层生姜片,再放入氽过水的鸡块,等量的猪五花肉,有时候还可以放入猪蹄或者猪尾巴(好像也许久没有吃过猪尾巴了),然后再加适量酱油,盐和黄酒,最后加刚从井里打上来的井水,使水正好没过最上面的食材。然后在煤炉上放一口大铁锅,锅中放三块瓦片,再把装着鸡肉的瓦罐放在瓦片上,最后在瓦罐上再盖一口大铁锅。煤炉先调至大火,等瓦罐中的汤水烧开,水汽从两口锅中的缝隙里冒出来,再把煤炉调至小火慢烧莫约三四个钟头,这瓦罐鸡才算是烧好。之后就把整罐鸡汤焖在两口大锅中,等到用餐时再开锅上席。
经过长达四个小时烹制的鸡汤,泛着金黄色的油花,表面看来古井不波。其中鸡肉不老不嫩,口感极佳;更美妙的是与鸡肉同煮的五花肉,软,绵,入口即化却丝毫不油腻,更有几分鸡肉的香气。而乘汤时需要注意的是,要把汤勺放在底下从下往上乘,不然就容易乘起半碗鸡汤半碗油;鸡汤初入口时浓,而细品之下却有几分清香,韵味悠长;喝汤最好是即乘即饮,稍微放久了之后鸡汤便有几分黄酒的酸味,不免败兴。小孩子最喜欢的是鸡汤淘饭,装起大半碗白米饭,几勺金黄色的鸡汤下去,令人食指大动;稍等片刻,让米饭吸取鸡汤中的油花与几分黄酒的酸味,再动勺吃饭,哪怕最挑食的小孩都能吃下两大碗白米饭。
整个瓦罐鸡在烹饪的过程中,不煮,不蒸,不干烤,也不见明火,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文火焙制。小时候从未见怪,长大之后吃遍南北,细细回想起来,这样的烹饪方式真是精致而又富有创意,我想这样的烹饪方式,只有文人们才能想出来的,其他的职业者或者是百姓们,怎么会想到用这么繁琐的步骤,加上这么长的时间,来烹饪这么一道不食人间烟火的鸡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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