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过年与春节是两码事。过年就是现在的过年,而春节说的是立春。你看吧,这新挂上的黄历才翻了没几页,便是立春了,立春也是算的上是最守时的节气了,几乎每年都固定在2月4日,不曾变过。只是这两年的立春可以说是最有意思的了,去年是根本没有立春节气,今年是提前到了2月3日,而且在鸡年,我们会经历两个立春。所以啊这样的意外连续两年出现,大概是太岁忘记了换班,第二年不得不提前来上班,顺便加个班吧。也算的上是咱们的福气了吧。
建国以后似乎是有意无意的,许许多多的传统节日习俗都被埋葬在了过去,只剩下几个去不掉的痕迹,大肆迎扬起来,可即使凭空剩下的几个节日,也成了人们期盼已久的假期,至于背后的故事也没有多少人会耐下性子去听,也不愿意听了。
牢骚发完了,故事还得说下去。古话说,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春,是年之始,孕育着万物,眷顾着苍生。所以自打有了历法以来,每年立春,当朝天子需沐浴更衣,亲率三公九卿,皇亲国戚去郊外设法迎春,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广施德惠以兆万民,故此,民风使然,迎春渐渐成了万民的节日。人们开始结伴出游,高抬春牛,互赠春桃,便告知探春,不日之后,便称踏青。只是这样的场景,现在已经见不到了。
立春,是一年中二十四节气的打头的节气。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一个立字,春意从寒冬腊月中挣脱出来,把千层万雪,浩瀚寒意全部埋葬在身下,那后山上的春笋听到了阳气的波动,从凝实的冻土中冒出个尖,这便是整个立春的缩影,不言不语之间,世界早已天翻地覆。
立春有三候。
一候东风解冻,天地万物在冬天披上了白头,冰封千里的景象被一夜春风便全部化解了。之所以用东风而不用春风,缘由是是我们的原始祖先奉行的五行学说,东方属木,木生火,风来火至,寒冰破。从现代的理论知识看来,先人口中东风解冻是完全正确,由于季风环流的缘故冬春之际,西风变东风,寒流变暖流,故此“立春一日,百草回芽。”在整个农耕、乡土色彩贯穿的中国古代史上,拥有这样的理论学说,不得不佩服先人对于生活的细致总结,是现在我们几乎无法比拟的。
二候蛰虫始振,在未来三十天后,我们会经历惊蛰节气,这里的蛰是完全相通的。详译过来便是,动物入冬藏伏土中,不饮不食,称为“蛰”,由于东风来,阳气动,蛰居的虫儿在洞中慢慢苏醒,开始为新的时节埋下生的希望。
三候鱼陟负冰,东风来,万物生。河里上的冰支离破碎,化成一块块的,潜在水底的鱼儿开始到水面上游动,呼吸着全新的律动,此时东风缓,阳不达,粼粼波光中还荡漾着连片的冰片,看起来,如同被鱼负着一般浮在水面。这句话曾在年少读到时,深表怀疑,直到见识到了大雪纷飞,水流冰冻之后在厚厚冰层构造的南湖下,鱼儿照样活蹦乱跳的时候,方才明白生命是宇宙中最了不起的创造,人儿常说,岁月静好,负重前行。鱼也一样,冰冻三尺,鱼陟负冰。说到吃,立春是跑不掉了。立春有一个重要的习俗叫“咬春”,咬春指的是吃春卷、春饼、春盘、咬萝卜。讲究寓意的中国人希望借此能吃的出吉祥,饱的了口福,求一个十全十美。
春卷大概是其中最盛行了吧。春卷除了图一个彩头的原因,顾名思义,春天卷,实惠有味可口酥香,在它的发源地江南,它最好的食用时间最好在春天,过去的春卷以葱、蒜、韭、蓼、蒿、芥构成,取名叫五辛盘,追求的一个是它的嫩度,一个是图一个混杂起来的口感。所以只有那春日的食材才能让这种微妙体验达到顶峰。结果后来春卷传遍了大江南北,里面的馅再也不拘谨于五辛了。一般来说做春卷,春卷皮一般都是外面买的,那皮摊起来得跟纸一样薄,但是得带点韧性,不能破。然后将一张张春卷皮在桌子上摊平,往里面加一些刚炒香的韭菜,或是炒到软嫩出水的土豆丝,加一点拌好的肉馅再撒上葱白丝,蛋皮,填上一层辣酱之类的固香物质。之后,把皮朝两边往里拉,不能碰到馅,然后往上推。直到留出一个角的时候,拿筷子找一点点面稀涂在那个角上,再继续推,把春卷的角都给黏住。这样才算好。然后把锅里加热,过一遍油,要不了多久,炸到金黄酥脆,二三口下去,油水溅到嘴上都是,咔嚓咔嚓的脆皮声响是很容易激起人的食欲,特别是韭菜的,那种初春的嫩感,在高温油中孕育出干脆不做作的香味,贴覆在整个皮层,是对历史上的五辛盘最好的继承。
但是吧,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所有的人,所有的地方的春卷都要油炸一遍,都最让我念念不忘的还是儿时一位东北阿姨卖的春卷,大概时间贯穿了我整个小学生涯,现在回想起来已经有些模糊了。大致做法差不多,只是阿姨从来不炸,皮也是手感的,仅仅凭借这蒸的方法,将皮与食材的本位发挥到极致。皮是贴近于透明的薄,但是吃起来口感与嚼劲,是完全不会觉得它很薄,里面放的最多的是辣炒之后的土豆丝,都是短小薄息的那种,堆砌满一个整整发条,吃起来的体验,那种筋道中不失绵柔,香嫩四溢的余香会常存舌尖,一块钱能吃的饱饱的,记得每次去的时候若是春卷凉了,阿姨还会特别给我烹热了给我。让我从小都以为世界上的所有春卷都是烹熟的,不炸的,后面才知道那仅局限阿姨东北家乡的传统做法。这春卷。除开手艺谋生的拮据,也许更多的是异居他乡追念故土的手段。后来的某一天,阿姨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份味道就被关进了脑子里,徒留几份追忆。只是在更后来,才知道阿姨的女儿得了癌症,不得不变卖了家产,欠了许多钱,回乡去了。一直觉得,能做出能做好吃的人,心中肯定带着些有善的曙光;心中有善的人儿,怎么都会沾上几份好运。奈何苍天无眼,世道不公,吃苦耐劳的手艺人,无论是天灾人祸,受害最深永远都是这些最淳朴最实在的劳作人与手艺人。春天都来了,只愿那东北的寒冬那短一些,阿姨的心头的寒冬也能早一点结束吧。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又是一年。不管是我们如今面对钢铁洪流哀叹着生不逢时,还是我们扎根着的乡土中国与曾经大相径庭,文明的辙辙车轮踏过了无边的田野也撵过了几代人的记忆。节气陪伴我们走过了千年来的滚滚红尘,虽然仅仅只在我们的记忆的沟壑中留下了淡淡的尘土。你看那遍野的绿意已经盖过了惨淡的白色与淡退的枯黄,节气就是那与生俱来的四季轮回的使者,立春,权当是新生命的美好开始吧。
毕竟,有些人注定会成为故人,有些事也注定会成为往事。
节气,漫长岁月与你们,重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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