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乌龟

    这只小乌龟来家里大概有两个月了，大概这两个月里，它一直活得很不是滋味。
    我从来不喜欢侍弄花花草草小动物什么的，在我的意识里，小宠物是孩子们和老人的专利，花花草草也不是我们这个年龄所能懂的。少年疯，青年动，中年稳，老年静，我们这个年龄，大概还不到理解生命尊重自然的时候，我想我也没达到养花草动物的境界，所以有时候看到年轻人拿着水壶浇花灌草的，就觉得似乎不太适宜。
    我不喜欢这个小乌龟，还有别的原因，它浑身都是绿中带花，色彩斑斓，而我对这种色彩太过明显的东西向来有些畏惧，比如绿菜色的蛇，甚至色彩太过斑斓的植物我都有些惧怕。尤其当你有时无意间看它的时候，发现它也正在盯着你，比如一直小鸟，或是一只小猫，它勾着脑袋看你，你会觉得有趣，觉得很可爱，但是这么一直难看的乌龟，它居然也学着做出这样的动作，就觉得有些恶心了。西施蹙眉，黛玉咳嗽，那是病态美，不是谁都能学得来。有时候心里发火跟它对视，居然慢慢会觉得浑身发寒，净是鸡皮疙瘩。这种感觉太不好了。
    儿子对它倒是非常喜欢，刚带回来那阵儿，每天放学回来，必要给它换水给它喂食，还会不停地提醒它，食物在哪里，让它转个身。但是时间一长，他的热情渐渐消退了。我想，既然没人喜欢它，不如放生吧，好歹也算是积德。有好几次我都跟外边的孩子说好了，让把小乌龟带回去，放到河里或者池塘。虽然我知道这样小的家伙，到了那样的环境中，可能也是必死无疑，但好歹是回到大自然中去，也算是落叶归根了，所以心头的负罪感也淡了许多。只是儿子一直反对，有一次村里的孩子已经跑上来拎着盒子要走，又被他给拦住了。
    他不愿意放小乌龟，并不代表他还喜欢，一段时间后，他似乎已经将小乌龟淡忘了，几天几天都不看一眼，更别说换水喂食了。我也是个没记性的人，所以盒子里的水总是浑的，散发着一股腥臭。
    有一天我跟儿子说，不如把小乌龟带下去，让它在地上跑一跑，经常浸在水里要得风湿的。到了广场，儿子把小乌龟放出来，小乌龟当然已经蜷缩进壳子里了，儿子大声喊它，让它出来走路。我走了一阵，回头看见他居然拿着乒乓球拍使劲儿打乌龟，几次都将它带得离地老高。我赶紧喝止住他，他说他喊乌龟，乌龟不理他。乌龟不理你，你也不该揍它啊！就算是一只小蚂蚁，也有活着的权利。其实我们都只不过把小乌龟当做玩具而已，可有可无，根本就没想过它其实也是有生命的。我们经常忘了给它换水，任它在那么肮脏的环境中生活，有一次儿子将盒子里的水倒掉了，却忘了加水。第二天我发现时，小乌龟跟盒子里那两块儿石头一样，动也不动了，我以为它死了，摇了摇，它居然又动了。
    同事说，小乌龟现在已经长大不少，确实是的，它刚来的时候，那么小，整天都蜷缩着，静静地呆在水里，现在它整天折腾，它不是高兴得撒欢，而是努力挣扎想要出来。它经常努力地踩着石头，整个身子趴在盒子壁上，努力向上够。但是石头太小，承受不了它的重量，总是翻动，它就这样一次次掉下去，又一次次爬起来再试。有时候它似乎不耐烦了，使劲儿搅动水，石头都被它搅动起来，撞在盒子壁上咚咚地响。它想从盒子里爬出来，到外边的世界来。里面对它来说就是地狱，如果不思进取，它迟早会死在里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没有人在意它的生命，所以，它得为自己争取，只有争取，或许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它就这样不断努力，努力要冲破禁锢。我想，它其实并不简单，至少它还有生的渴望。那么，我就应该让它好好活下去，看它有一天终于冲破这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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