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环路上，空气稀薄

四环路上，空气稀薄

如果你来过北京，那你一定到过四环。

皇城根下，护城河边，天天都人来人往。旧胡同换了新招牌，老街坊换了新邻居，北京还是依旧以紫禁城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舒展着古老的身躯。无数的人们蜂拥而至，有的功成名就，有的铩羽而归。但它还是它，时间可能改变了北京城的容颜，却始终保留着“吃了吗您”那股命不由人的气韵。

二环是老皇城，三环是市中心，四环是城市的临界线。

北四环的高楼林立，东四环的车水马龙，南四环的鸟语花香，西四环的深宅高墙。北京就这样被环绕其中，又不甘心被围困于此。

它动了动筋骨，随意一个举手投足，就能让身体发福似的膨胀。

五环显然不够，六环依然勉强。

拥挤的道路就像是连接人体的血管，连接着北京的每个角落。四环虽然算不上最重要的动脉，却也是一条不可或缺的主动脉。

站在四环路上，往里能看到这座城市的无尽繁华，往外能看到这份繁华的疯狂生长。随着潮汐般往复汹涌的人群，繁华如炼钢炉里炽热的熔铁一般处处盛开。这股灼热的气流灼伤着每个身在此处的人的身体，撩拨着对这里向往已久的人的心思。

记得几年前朋友指着北四环边上的一处工地，对我说：“这里以前就是一片菜地。”多年以后，再经过那里，原来尘土飞扬的施工现场，早已不见了踪影。数十米的高楼组成的建筑群落和衣着艳丽的往来的人群活跃在那里，仿佛这个地方从来没有过菜地，也未曾有人在那里顶着烈日劳作过。

四环如今似乎安静了下来，四环又从未曾安静过。

在四环，你很难看到提笼架鸟的悠闲，也很难听到婉转动听的京戏。每天都是呼啸而过的车声覆盖一切，大路小道常常可见行迹匆匆的身影或一脸茫然的面孔。

也没有人喜欢深夜的四环，那些昼伏夜出的男女们更钟意工体和三里屯，那些趴活儿的司机们更钟意火车站和机场。我有幸夜行四环，那也是因为乘坐了深夜的火车。

那是将近凌晨时分，徒步行走在四环路上，除了飞驰而过的出租车，骑着折叠电动车的代驾师傅，还有早早起身的清洁工人外就鲜有人迹了。在彻夜不眠的灯火下，四环终于能喘上一口气，也终于能让人喘上一口气。

但一转角，碰到修路的施工队，轰鸣的机器声就又将其吞噬的一干二净。

这并不妨碍人们在这里穿行驻足。伴随着东方翻腾而起的鱼肚白，行色匆忙的人们和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又再一次划破最后一丝安静。道路两旁的灯熄灭了，杨树和柳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光合作用。

四环是美的。即便比不上老舍笔下的北平，但它并非面目全非。那些被修剪的过于齐整的植物，虽然少了些自然的野蛮，但是终归装饰了钢筋水泥的建筑和立交桥，也给人们提供了纳凉避雨的去处。

四环是悸动的。当你来到北京的时候，你会感受到它像拥抱每一个人一样拥抱你，初来乍到的新奇和惴惴不安都逃不过它见证过人生百态的双眼；当你离开北京的时候，即便带着一身伤痕，它也曾带给你不可磨灭的回忆。

四环是无辜的。它是人类的创造物，却又要承受人们的抱怨，来不及上班的堵车，急着回家的心情，一并都把气撒在了它的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多少时间消耗在北京的路上，也不知道四环是不是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

我每天都从四环经过，在红绿灯下静静的观望承载着无数人梦想，乃至生命的四环路。

我时常会深深的吸上一口气。就好像四环路上，空气稀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