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安良（六）

客暗忖曰：“向不闻有是处，何镗镗有木鱼之声欤？得无牛鬼蛇神之巢穴乎？”以是心下颇忌惮之，逡巡而不敢进。方欲返，复念及前日腰斩之松，遂兢兢而前。渐近，木鱼镗镗之声再起。视之，则有一巨佛趺跏而坐于前途；细审之，其左乳处若有异物，盈缩不止而翕张甚切。复举首，则佛睛如灯，俯视若有等差焉。客顿悟，木鱼之镗镗者，戒定之心也；星火之游弋，慧目耳。

瞩之良久，忽闻有细语隐约自佛肚出，近而谛听之，亦不甚了了。客遂惴惴然缘佛足而上，欲一探究竟；移时，见一穴凹陷焉，触之壁甚绵软；俄而，有人声骤起于穴内，恍若鼎沸，附壁以听，则金口玉声，所言皆黄白之事也。客欲入穴详查之，奈何穴极狭，且内里曲折重重，上下倾轧，颠荡不已。踌躇间，惊闻内里有人惶遽曰：“何故有生人气？寇复至乎？不速之客来耶？”言讫，万籁寂灭；有顷，刀锋剑刃铿铿然顿作。客大骇，惶急之间，滑跌于下；甫至地，即有飞镝穿其耳。以手触摸之，则殷红盈掌矣。客痛甚，遂捂耳跳挞狼狈窜。

既归，所历情状，具言于宰。宰以好言慰之。翌日，宰率众捕快携客至南山坪。察之，无他异，惟一伽蓝院焉；且院首立有竖额，其上书曰“敕建抱朴禅寺”，流光溢彩而笔力千钧也。宰愠怒，回首睨视客。客急中生智曰：“佛、寺一家，当无大谬。尚望令君明察之。”宰闻其言，若有思焉。有间，下马望竖额一揖，且自言语曰：“归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