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我回老家看望外公外婆了。
下过雨的山林里仍然笼罩着雾气,地面铺满了松毛和竹叶,一脚踩下去,深深浅浅,没过脚踝。
松毛、竹叶静悄悄的林中,鸟的啼叫声显得格外空明。
今天是外婆的生日,顺便捎点香火给外公。他们的下辈子肯定是不能做夫妻了。
给他们两位老人家上了香,燃了纸钱拜三拜,也没什么心愿诉求,无非保佑我爸妈身体健康就好。
外公生前时常给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但我知道的,很多福分是求不来的。
下山途中经过一块岩石,印象中它很大的,现在看起来浓缩了不少,而且身上爬满了苔藓。
那苔藓太漂亮了,我盯得出了神。
在我小的时候我们家里是开面坊的,也就是“手工制面厂”,很多时候整个坝子里都被挂满了面条,它们被搭在竹竿儿上进行晾晒。
若是要上主街道,最近的一条路是要经过邻居家里。
邻居家以前是大地主,姓汪。破封建迷信那会儿垮了,但不得不说那家子人的一股子傲气却仍生在骨子里。
还想着把小辈们也塑造成“唯我独尊”的架势。
好几次汪诗影都悄悄给我说,“奶奶她不让我们俩走太近,你知道的。”
但是小汪不争气,就喜欢黏着我,要和我在面坊玩捉迷藏的游戏。
诗影她经常给我把风,趁她大人不在家的时候拉着我上主街玩儿。
但平时上学我就走不了他们家的“近道”了。因为小汪有个爱告状的弟弟,而且早上根本钻不了空子。
只好绕远道,经过一个坟堆。
以前世道乱,找了那么一个小山坡当乱葬岗,无人认领的坟头参差不齐的立在那里,大多数没有墓碑。
被人记挂的坟就那么一两个。
“你路过那片坟山的时候怕不怕?”汪诗影很担心地问我。
“心里有点发毛,不过还好啦。”我逗她,“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近距离感受一下孤魂野鬼的气息?”
“有病啊你!”诗影推了我一把,生气道。
汪诗影比我大两岁,她弟弟汪世城和我同级同班,但基本上不正眼瞧彼此。
有一天我还是带诗影去“探险”了,她弟弟听说后很屁颠地跟来了,说要保护姐姐。
不知诸位有没有去玩过鬼屋,比起人吓人的恐怖,去坟山真是清净太多了。
死人是不会说话不会动的。
诗影牵着我的手,手心紧张地出了汗。
我换了一只手握着她,想给她捂干,安慰她:“别怕,他们又不会跳出来,别自己吓自己。”
“你说,我们死后会被葬在哪儿?”
“我去学学风水,等我学业有成了以后给你算算?”
汪世城听了不乐意地对我说,“你才要死,别折了我姐姐的寿命!”
“哎你说,我们死后会变成什么呢?”诗影换了个问题。
可是还是和死有关。
这个问题真的是很有趣了。
“我想变成一座房子!”汪世城率先抢答。
“你呢?”诗影转过头看着我。
我看着草丛里自由自在飞舞着的小东西,脱口而出,“蝴蝶吧~”
“可是蝴蝶寿命很短。”诗影垂下眸子。
“那我要变成千年龟!”汪世城一听到“寿命”立马就想变乌龟了。
诗影笑了笑。
“我想变成一只精灵,然后守护在我喜欢的人身边。”
“哇,挺浪漫的啊汪大小姐!”大概那时候汪诗影就有喜欢的人了吧?
那一年她十二岁,我十岁。
他们家大人不让小辈和我玩耍,大概是因为我姓“白”。“白”在他们观念里总带着不吉利的讯号。
谁曾想,五年后,汪诗影就真的离开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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