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考

回不去的十几岁 岁月呀你慢点走

高考结束的那天，是那年夏天最炎热的时候，刚从考场出来走回宿舍。路上碰到舅舅在帮忙搬东西，一米八的个子虎背熊腰的，左手里却只提了一个小袋子。我看了下后面我妈，肩上扛着胳膊挽着手里还拿着，我皱了皱眉，一时冲动跟舅舅说，舅你咋不帮我妈一把，她是你亲妹子呀。舅舅只是哑口无言瞪着我，并没有说什么。我到后面接过了妈手上东西，妈说没有关系，这么热的天你舅也挺累的，他能来就是不错的了。你刚考完赶紧去宿舍休息会，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待会我再过来一趟找你。

傍晚时分，我和母亲去废品回收站卖书，一大麻袋的书被一裸露膀子的短粗汉子随手丢在秤上，拳头大小的秤砣上下晃动几下，汉子说道：”两毛钱一公斤，30公斤差一点，算你15元钱。”母亲边念叨着这么便宜边接过了那15元，装在自己兜里，塞了两下，又用手拍了拍，生怕它会掉出来。我看着那一麻袋伴随我整个高中时代的书，此时此刻静静待在回收站的漆黑角落，我的心里某一处也黯淡下来，代表我的整个中学时代，从此褪色，发黄，成为了过去。

夜幕逐渐降临，我和母亲坐在马路牙上等同学家的顺风车，这里身处县城的中心地带，马路宽阔，每一辆车经过，就扬起一阵浑黄浓厚的灰尘。我望着前路，灰雾朦胧，天色黯淡下来。身体发虚脑袋却清醒得很，胃部不适想呕吐，不知是下午那会儿中暑还是用脑过度导致。母亲问我要不要去吃饭，我微笑着说不饿，让她去买点吃的，她说回家再吃吧。天空显现出淡蓝色，光滑细腻的质地。母亲没有问我考试如何，只是宽慰说考完了就不去想，还说你爸平常也常念叨你，关心你的成绩。此刻的我心里很平静，对母亲的絮语只是笑笑，没怎么理睬她。

街道两旁的人家逐渐亮起灯火，傍晚时分的风夹杂着丝丝凉意，变得温柔起来。黑夜的温度是凉的，让人清醒，我对过往的记忆涌上心头，在黯淡的天色里我陷入了整个高中的回忆。意识到从今以后我将要永远的离开他，并且失去他，我的内心就愈发平静。我自知将无法完全摆脱这痛苦的深渊，也庆幸我阻止了自己拿这一生当赌注。自从那天他发消息说为了不影响考试而不再回复短信时，这两日的我如行尸走肉，身体空空，我埋怨你没有在重要时刻给予陪伴反而消失不见。无论我如何短讯轰炸电话一个个拨过去，你仍然是无声无息，使得在那个沉闷的地下室里复习的我再度陷入绝望。考前一天我什么都没有看下去，课时跟闺蜜去操场散步透气，强颜欢笑的故作轻松，还互相鼓励，约定考完试后去哪里拍照留念。

依稀记得考前的那天晚上，终于没有了自习，闺蜜回家去休息，宿舍从12人锐减为四人。我独自陷入一种孤绝的状态，内心惶惶不安，突然产生一个念头，放弃考试。感觉自己连这空气的重量都沉受不住了，他的电话反复拨不通，四人的宿舍又如死寂一般安静。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可以干什么，来平息这颗自我毁灭的心，或者说激起生的渴望。最后时刻想到了父母，我打母亲的电话没有打通，彼时已过十点半，宿舍大楼即将熄灯锁门。内心惶惶不安，最后战战兢兢拨通了父亲的电话，我低声说今天想跟母亲一起睡，他笑着说可以啊，你给小姨打电话，应该跟你妈在一起。两年来第一次跟父亲的沟通，能有微笑，让我瞬间有些感动，僵硬的身体温暖了起来。快十一点时候我从宿舍出来，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校园，夜里虫蛙声一片，我的心情又回归死寂。不断告诉自己，见到母亲就好了。门口正看到母亲跟保安解释说我女儿在里面，看到我后很开心的笑了，她一笑眼角的皱纹更突兀了。

六月七号八号这俩天，我的内心处于停滞状态，没有一丝波澜，也无一丝恐惧，我知道母亲在家里等我。自从十一岁离家上学时起，母亲便只是寒暑假才能会面的亲人，而此刻，在我最彷徨无助时，我又有了母亲。所谓的爱情友情，都会有漠视和自私的时候，但是无限的母爱一直就在那里，无论我是否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