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彩云南和朋友相遇,那是美妙的事。特别是和多年不见的朋友,而且是诗人朋友相遇,就更妙不可言了。我们频频举杯,那红色晶莹的瓷酒杯被我们碰得叮当作响。
好几年不见,他开始发福了,脑门已开始露出一块椭圆嫩白的自留地。胖胖的肚子,胖胖的脸蛋,胖胖的脑门,还有一副“胖胖”的眼镜挂在他鼻梁上。牙齿也有被烟熏了的痕迹,像洁白的瓷面上乱吱了一些土漆。“呃,是不是诗人都显得油腻?”我问。
他抬起头,抽抽眼镜:“什么喃?油腻,我油腻吗?四十多岁略微发福有模有样的诗人在少女们眼中可是珍稀品种,哥哥。像你这种仙风道骨称重只有百斤左右走路轻飘轻飘的人她们看都不看一眼的。”
“为什么喃?”这下我迷惑了。“原因简单呀!”他提高了嗓门。然后压低声音说:“女人需要负重感呀。”“没那么怪。”我反驳他:“谁都需要轻轻松松的生活。除非心理有病才需要负重感。”你看你看,你不懂嘛,”他大笑起来:“你想象一下,假如她们身负一个大男人,牛高马大却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你说她们是什么感觉,绝对吓得要命,以为身上有个无常。有重量压着,她们才会放心吧?”我“切”了一声:“是这种负重感哦!”
“你想到哪里去了,哦,想到心理负重感了?”他假装问。
我说:“跟你们诗人说事情是说不明白的,多数神经有问题。”
他哈哈笑起来:“凡是没有诗人气质的人都对诗人怨恨无比,他们想当诗人,当不了,于是就只有恶言相向。比如你,你就说过把横着的句子竖起来就成了诗,好生恶毒的。”我说;“那有?对诗人我是崇拜的,你没看过我的《涅槃》?在那里我对诗人作了无比的赞美,对他们欣赏至极。” “算了。”他摆摆他那胖胖的手:“你是对你痴情的小女子赞美,哪是对我们这些平庸的诗人呀!” “诗人哪有平庸,我已经想学写诗了。”我说。
他又抽了抽眼镜,一对二五瞪着我:“真的?”我说真的。他问:“想学什么诗呀?”“律诗我可不学,”我说:“太考人了。押韵都好办,关键是平仄,有些句子还要求有对联似的对仗,我弄不明白的。还有词牌,更复杂,几十种曲牌名叫人晕头转向。写一句甚至写一个字都要冥思苦想,想得头昏脑胀,往往还写来不正确。”
”哦,你的意思是学现代诗?”他问。“对呀!”我说。“现代诗多好写,什么都可以不讲究。”“不呀”他反对我的说法。“现代诗也讲究韵律,节奏,音调的美感呀。讲究一点的诗人还要考虑朗诵的效果。怎么现代诗就不讲究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苦恼了。本想轻松愉快地当个现代派诗人,却还是有规矩的。可他说的和我看到的不一样呀。我看到的就有许多不讲韵律不讲节奏不讲美感的呢。我问他:“是不是越现代派就越不讲究你说的韵律节奏美感?我觉得他们讲究的是用什么样奇怪的或者说是奇特的形容词和动词来搭配我们熟知的事物,让读者大吃一惊。越离奇越不靠谱就越是现代派诗人。”
他又抽抽眼镜:“这个说法倒有点一针见血。我好像也有这感觉,比如:念头中的空气;回到缤纷的肉身;打着嗝继续瞌睡爱情;花里胡哨的口哨吹着妖娆的空气;隔光遥控月光弦。”
他停顿了一下,又抽抽眼镜:“不过这些东东似乎很有市场,年轻的诗人们是非常追捧的。你能说它有错,错在哪里?用语法的对错来评价诗,好像有点不近情理吧?”
我觉得我没有反驳的理由了,他又说:“诗人又不是技术职称,无需用硬杠子去衡量的。写作的人认为自己是诗人又不影响你生活,也不影响你情商,你那么当真的干吗?”
他的话真有点道理,我说:“对哦,不要去打击别人的积极性,才是做人的最高境界。再说,我也想当诗人呢。但是,付出精力去学我又没那么多正能量,还是把横着的句子竖起来最好。”
他噗呲一声笑了,说:“说了半天,你还是想当个毫不费力就可以投机取巧的诗人?其实是想出出风头而已,就像那些每天刷屏的,不过就是想引起注意,找回失去的过去。”
我问:“找回失去的过去!这话怎么讲?”
他又噗呲地笑了:“这都不理解呀?还想当诗人。你没发现吗,凡是每天发朋友圈的,都是那些在读书时被瞧不起的差生,工作时被瞧不起的’闷斗二’就是整天发不了一句言的不起眼的人。那些爱上舞台的,都是过去从来没上过台的,那些爱把自己的大作到处散发的,都是过去经常被冷落的。理解了吗?”
我想了想:“也对也不对吧?有些大家也爱到处表现呀,有些爱上舞台的从小就爱呀。如果都像我这样对什么都可有可无,那热烈的爱情哪里来?蓬勃的朝气哪里来?不懈的追求哪里来?”
听了我的话,他再次倒满两杯酒:“来吧,还是学学写诗吧。有兴趣了,写两句,没兴趣了,不管它。别把兴趣当工作,别把享受当任务。高高兴兴地过。对吗?”
我说:“太对!好吧,我就学学写诗吧,写那种让人看不懂的,只有自己才明白的诗。”
我们大声笑着叫道“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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