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逐新把钢笔摔出手,将信纸柔搓成纸团,狠狠地丢到墙角落。推开椅子,急步徘徊起来……
来新风村任教不久,黎老师就被晨华的美貌吸引住了。可是苦于没有接近她的机会,心里很急躁。还算走运,他会拉二胡,在文艺队里他可以饱赏晨华的容姿。
但是黎逐新并不敢太放肆,甚至是趁帮她整妆时想摸她一下也不敢。其实晨华为人很温和,从不同别人发脾气吵架,并且极其富于感情,乐于帮助人。
黎逐新却觉得她那墨黑的桃形大眼睛,闪着铮亮光泽。使他猜测不透里面藏的究竟是温爱的柔光,还是愤怒刺芒?反正他看象什么是什么。
尤其她那两瞥细眉的尖端,随着眼睛变圆成杏子样而扬起来,简直象两座冰峰,令黎逐新感到凛冽寒然。这些倔强的形态,使黎逐新生畏,又使他更加着迷,感到她是多么高傲,占有她是多么了不起。
看着姑娘那丰满匀称的窕窈身躯,黎逐新发昏了,一天不见晨华面,性情就暴躁起来,会无缘无故地向学生们发脾气。他在厚厚的日记上,写满有关晨华的话,他写的每一首抒情诗的开头,都写上“献给心爱的黎明的华”字样……
真是天顺人心,晨华找到他头上学文化来了。黎逐新使出周身所有解数,博得姑娘的好感,捏取少女的芳心……当真,晨华对黎老师真有好感了。她眼睛里闪耀的是阳光,他感到温暖;她眉端的冰峰变成了糖山,他越看心里越甜,黎逐新心花怒放了。
昨天黎逐新彻夜未眠,伏案奋笔,十分有把握地给晨华发出求爱信。信中写明他中午找她约会,地点是村西的树林里。那僻静的地方,是初联姻缘情会绝妙的所在,太理想了。
黎逐新在那里等着,幻想着晨华悄悄地、羞涩地走来,红着脸瞅他一眼,于是拉手、拥抱和接吻……黎逐新一遍遍地想着与品味着,但总是不见晨华的影子。他又想着、品味着而越想越细,越品味越着迷,竟致象个醉鬼一样,发疯似地搂抱着一棵树身……
“谁在那里干什么?”传来一声喝问。黎逐新一惊,头撞到树皮上。他沒听清问的什么,是什么样的声音,也看不清谁在问。倒自以为是晨华来了,喜悦地叫道:"快进来吧!快……
他突然吓呆了,林间出现了一位满脸胡须的脑袋。他慌乱地说:啊,老大爷你到哪里去呀?”老人打量黎逐新一眼,闷声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黎老师。你抱这树干什么,要把它拔起来吗?”
“不……不拔。”黎逐新随声支吾着,“我是……是给学生上课讲到树,来看看,看看……哎!老大爷,你看这树长得多壮啊!”“那还不是靠人经常饰弄它吗!”
老人扛起锄头说:“学校这时候早上课了吧?”“上课了,早上课了……我得赶回去了。”黎逐新一面说一面向村子里走。老人瞅着他,又严厉地加了一句:“黎老师,看树可别把树皮给碰破了!”
中午失望了,黎逐新又把心愿寄托在晚上。可是照例的排练节目,晨华却没有来,听说是开会去了。没有晨华在场,排练对黎逐新一点兴趣也没有了。
他拉二胡的手失去了力量,手指变形琴声走调。看别人的表演,他厌烦地在心里叽咕:“叹,简直沒法和晨华相比。瞧,那粗胖的身段,硬得象木头,脸腮方方圆圆的,下颚胖得象是两个,和脖子连到一起了;眼睛那么小,又不那么黑,放出的光多傻气……”总之这一切对黎逐新都失去了吸引力,鲜花也如枯草一样无色。
好不容易散了场,他回到教室旁边的宿舍,怎么也安静不下来。他眼睛总向外边看,耳朵能听到蟋蟀叫,可就是不见晨华的影子。
于是他又给晨华写信,写得比上次更柔情、更动听和更醉心。他告诉她,没有她黎逐新就失去了阳光,失去了空气,失去了宇宙的一切,他会立刻死去……
可是写着写着,黎逐新对自己的做法发生了怀疑。感到她的心是个迷,看不清、猜不透,说不定晨华还留恋着弯腰曲背、沉默寡言的知业……至此羞怒的黎逐新,狠狠地摔了笔纸……
1975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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