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飞马铁蹄，踏破瑞雪祥日，一路狼烟南来，火漆急报入宫——北齐与突厥勾结，五万铁骑夜袭边境，火焚行宫。正值宴后酒酣，三万虎军猝不及防，力寡难敌，身陷乱军。远在宴殿的轩王连夜持援，却被突厥人挡在关外，与之激战至天明，终击退强敌。行宫已然被毁，虎军与轩王退守关内护送城中百姓避难，却遇北齐箭矢偷袭，死伤无数。轩王为掩退百姓在乱箭中与之失散，不知所踪。虎军一路浴血，折损三千精骑，终互送剩余人马至玉关，安然脱险。
突厥十万大军随后压境，暗中倒戈转而奔赴北齐。北齐士兵毫无防备，两日内让突厥连连攻破两座城池，烧杀掠夺无数。剩余两万余虎军竟不听皇帝调令私自潜入北齐迎击突厥势必救回轩王。
皇帝听闻震怒不已，寒气侵体便一病不起。太医见他脉象微细，手足冰冷，连重药也不敢下，只能以草汤调理。这一昏睡便睡了两天两夜，冯廷急得三魂出了两魂。虽然水米未进，喂他汤药却肯吞咽，然病症并未好转。
身子忽冷忽热似在炼狱，皇帝心中却是清明不已，知道自己病的不轻。
一定要好起来，即使是死，也不能死在此时。他的江山，不相信交付任何一人。
眼前影影绰绰只见厚重帷幔，像浓云遮住山峦般压下来，直叫他不能喘息，胸口窒闷难忍。
“冯廷……”皇帝喘声道，喉中干渴欲裂。
冯廷正拿热水给他擦拭身子，忽见皇帝微微睁眼，欣喜不已，“陛下，您醒了！”
皇帝想支起身子，却觉浑身绵软无力，放弃徒劳挣扎，神智渐渐清明过来，“如何了？”
冯廷忙将软枕摆正，扶他半靠上，“虎军自北齐营中救出了轩王，此刻正赶往京中。”
皇帝倚在床头，眼睛似睁非睁，哑声翕动嘴唇，“那鹤顶红可还在？”
“陛下可是要……”冯廷望着那枯瘦的手臂微微摆动，蓦然抓上他腕处，冷若寒冰。皇帝沉浊叹息在喉间滚动，指尖骤然紧收，眼中寒芒并露，“让三弟不必来了。”
周身似火炭灼烧，无数浓云将他裹住。半梦半醒见，帘外传来嘈杂声响。皇帝心中烦恶，猛然呛咳起来，脸上涨出骇人的紫斑。冯廷闻声急忙扶他起来轻拍后背，神色逐渐舒缓，“何事喧嚣？”
“禀陛下，是大皇子。”冯廷倒水奉药，轻声道。
皇帝刚要传令，却听见殿外“哐”一声闷响，一名宫娥被扔了进来，撞到泼墨屏风，连人带物倒下一片。冯廷惊怒叱喝，“大胆，谁敢惊扰陛下！”
大皇子径自闯入殿内，却是瞧也不瞧他，“父皇，您不能将母后打入冷宫！”
皇帝恹恹磕目，视他若无物。大皇子竟急急上前，抓住皇帝锦被，惴惴道，“父皇，我可是未来的皇帝！若是没了母后，谁来帮衬我！您怎放心这江山……”
“放肆！”皇帝心中气急，猛然咳嗽起来，“冯廷，还不快将这逆子拉出去！”
冯廷俯首应下，一众侍卫架住大皇子将他拖出，门外仍久久回荡着咋咋呼声。
皇帝望着殿中狼藉，气得手足发抖。胸口顿滞，一口鲜血猛然自口中喷出，洒上明黄龙帐。冯廷急急将帕子拭上皇帝唇角，可那血却似泉涌，蓦然将白绢染的透红。
皇帝拂开他的手，不顾唇角血迹斑斑，似抽净全身力气喃喃道，“将那逆子永革皇籍，贬为庶人。”
寂夜昏灯，照在榻上——身影依旧，英伟不再，烛影下的君王只是一个病痛缠身的疲惫老人。冯廷觑着他郁郁神色，欲言又止，心中只觉苦涩。
那垂垂老者静静睡在榻上，偌大的殿里只剩他一人，几上汤药也渐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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