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票往事

2018年3月请假赴深恳谈开始

车票，是人生韵律的重要音符。它，承载着希望，承受着艰辛，承续着未来。

春节假前的最后一个公差日，在提报了区域年度经营计划PPT后，整理办公桌，发现抽屉角落里沉睡正酣的一张张周末回家的往返火车票，端详片刻陷入沉思。这一叠车票，勾起了陈年往事，见证了职业新旅程。

01.

去年3月3日上午，局长召见，深谈56分钟直至下班。我感受到新时代局主要领导的厚爱与信任，感念于大学毕业一头扎进艰苦事业几十年不改行的收获，感怀于面临转型发展时局未来事业的新畅想。

午餐，机关食堂老套路的若干菜式、汤桶、主食点心及水果，一应如昨，但是这一顿，我却品出了超乎寻常的滋味。3元钱，值得一塌糊涂！

02.

第二天早上七时许，刚洗漱完毕，接到外地老友来电：哈哈哈，你最近忙啥呢？

我简单明了地回道：也没多忙。不过，昨天局长刚给我谈了话，让我想好合适的部门给他回话，估计该忙起来了。

老友着急地打断我：哎，你先别回复局长，我给你说个情况。

老友不等我接话：是这样啊，周总的公司上市了，邀请你到深圳参加个恳谈会。

"恳谈会？"

"你别问啦，赶紧订票过来就是啦。"

也罢，出去转转，想好哪个部门合适，工作怎么干，回来再向局长回复也好。

03.

深圳，与我注定了不解之缘——

早在二十多年前，陕北石油会战时期，国家特批延安各县拥有着央企两桶油一样的自主探采石油的权益，各县陆续成立了石油钻采公司，负责县域石油勘探开发。后来，榆林地区、宁夏东南部、甘肃东北部诸多市县都拥有了这样的权益。富矿的陕甘宁盆地，一时间成为全国掘金者的热土，这也是国家扶持"老少边穷"政策的阳光照耀吧。彼时，红军胜利会师之地的吴旗县自然热闹非凡。

由于财力有限，各县基本都走依托资源招商引资合作探采的模式，实现着县级财政的原始积累，逐步增强县国有石油钻采公司的自身发展能力。

这年夏秋之际，一个深圳的老板投资团到达吴起镇，带来了令当地政商各界刮目，百姓仰慕的财富神话。政府给其在"长官庙"乡划出一大块地盘圈占数个大小山头，彰显了对来自改革开放前沿财富的欢迎姿态。该财团的第一当家人姓郭，因接触较少早已模糊记忆；二老板姓麦，被称为麦老板；还有个被称为"阿标"帅小伙，等等。从谈合作到签合同，直至几年的合作结束，全程主要与麦老板和阿标交流。

麦老板时年已过五十，身材魁梧，见面总是一副憨厚朴实的笑容。人家尽管对于石油似乎一无所知，但却很虚心也很有耐心。我从对其"指挥长，是不是地下有一条河存满了石油，咱们把钻打到河里，就可以哗哗地抽出石油来？"之类的问题开始解疑释惑，又是翻开书本让其看，又是在地上、纸上涂涂画画地圈点、勾描。从石油的成因与成分，到勘探规范与开采方式，直至冶炼加工成为汽油、煤油以及诸多石化产品；从石油的自然属性，到社会属性，再到经济属性等多角度深入浅出地摆龙门阵。

几天几夜的"三陪"（在其设立于县城东的十余孔窑洞指挥部陪吃、陪喝、陪聊），直把个钱多胆大的石油门外汉，科普成了一名对石油探采理性剧增的投资专家。

终于，在来自陕甘宁晋冀鲁豫等数支石油勘探、煤田勘探、天然气勘探队伍的激烈竞争中，笑眯糊的麦老板拍板让我们省厅陕北石油勘探指挥部承担其处女井的探采工程。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一口井的全套费用两百多万，相当于省城西安市区十多套房价格。信任来自于充分的交流沟通，信任给后来的持续合作奠定了基础。

历时月余，两千米的探采井顺利完工，如期安装试抽，期间的事故考验，疑难争论，默契配合，及至试采大获成功、半年收回投资的绩效，铸就了深圳投资团对我们的信赖，也铸就了麦老板当时对我如钢铁般的友谊。

在第二口井布设的时候，麦老板诚恳相邀：指挥长，你一个月几百块钱工资，有啥干头？不如去深圳帮我一起做事业吧？

我属于忠于组织从没被改革开放大潮溅湿鞋底的体制坚定分子，面对体制外的一个个暴发户从来没有过任何动念，但也不好打断麦老板好心好意的畅聊：你看，我是大陆塑料包装袋最早的引进者，我现在深圳有多间工厂，还有荔枝园等，我的朋友各行各业有很多企业，很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我给你买好深圳的往返机票，你去看看，愿意留下就一起干，不愿意留下你再飞回来干你的国有工作。怎么样？

年长于我二十多岁的麦老板，那神情、那语气，醇厚如眼前的茅台酒，沁入心脾，令人不由得出神。

……

一次夜谈，一席把酒言欢，我还是圉于对体制的留恋与憧憬，难以自拔。

最后，我给麦老板也给自己再次斟满，端杯起身敬酒：我就借花献佛，感谢您的盛情。深圳，我还是先不去吧，将来有机会再说。

一别，竟然二十二年。期间，也有过几次联系，麦老板都是关切地询问我在做什么，工作怎么样。

04.

没成想，二十多年后，我还是要到深圳去。可惜，本应在年轻时期去的，却滞后二十二年！深圳的热火朝天依然如故吗？自己的雷厉风行胜似当年吗？

老友热忱相劝，自己没有太多犹豫，无论如何，深圳走一遭，看看总是不错的。

作风使然，立即查询订票，因为统一安排参加厅办的全省业务集训三天，就只能定第三天的票，不确定深圳之行是何究竟，还得回来局机关上班。第三天，票源也不宽裕，直航只有零点之后起飞的班次凌晨两三点钟到达深圳，自己熬后半夜不说，接站的师傅则更辛苦。发现一种空铁联乘方案，买得飞往揭阳的航班，然后转乘动车到达深圳的时点刚刚好。2018年3月7日的D9725次列车，开启了我体制转换的全新旅程。

三天深圳行，被安排到公司座谈，董事长热忱地介绍了公司发展历程、上市发展态势等。期间，董事长两次亲自宴请来自各地的朋友，并与我邻座交谈，展现了大企业开创者的睿智，展示了虚怀若谷的风范，展开了事业相邀的诚意。

期间，我专程一天过罗湖到海港城，面对熙来攘往的人群，面向维多利亚湾的波涛，清净中满怀着期盼，期盼里充溢着忐忑。我喜欢挑战，习惯尝试，只是这次跨出体制，放弃公务员身份的大跨，多少有些唏嘘自叹。

向着湾波上漂浮的航船深呼吸，长长地嘘出一口气，定定神：迈吧，迟滞二十二年，到深圳干它十年吧！不然，对不起深化改革开放的新时代。

深圳，该来的，迟早是要来的。

05.

请假三天后回归局里，请示远在北京上党校高干班的局长，局长深情厚谊地相劝不要轻易决定离开体制，希望慎重深思。

局长的好意，我深有体会。但是，体制内风风雨雨几十年，自己付出了不懈努力，做出了行业内巨大贡献，见惯了繁花似锦，享受了至高荣誉，也感受了体制内的极端无奈。换一种活法兴许别有激情，再不尝试，真的如董事长说的：等你干到六十退休时，精力旺盛还得找事做，不如现在过来，干到七十岁也行。

倍受重视，倍受鼓舞。

06.

倍受重视，倍受鼓舞，决心易下，行动迅速。自提交申请后，一个月之内办完离职手续。有人不解：你这资历和贡献，到这份上了，放着清福不享，何必出去闯荡？

是啊，穆桂英挂帅再统三军的年龄，自己放弃优越闲适的省级部门机关，毅然决然地下到市场经济最前沿的基层，这无疑是对自己的巨大挑战。能行吗？

能行！为什么不行？北宋时期的那生活水平，人家巾帼穆桂英都敢再度跃马，点兵沙场。何况自己吃了几十年的体制饭，膘足体健，只不过换个行当而已，有何艰苦不可担当！

07.

董事长几经斟酌，安排让下往三晋福地从省级区域层面介入，从直面终端市场的基层做起。没问题，我理解董事长的用意，既然崇敬董事长的人格魅力，佩服公司发展前景，果断转体入行，就必须从基层开始学起干起。

去年四月中，到达区域办事处，再进熟悉而又陌生的山西，感概流年岁月，往事如烟。

山西是我大三生产实习的福地，大学毕业论文参加班级集体答辩会获得优等评价，即源于此地的原始资料积累。

太原西山矿务局西铭煤矿的一种面食令我至今记忆犹新，是由面条、粉条、小米、水豆腐混合的汤饭。第一次端着碗，看不懂但很香，现在想着还回味无穷。突然想到有个相声老段子，说朱元璋登基后十分怀念其落魄时得到丐帮施予的所谓"珍珠翡翠白玉汤"，似有新的感悟。

当年吕梁西八县的兴县，是我做毕业论文的野外实习与资料挖掘之地。在那里，我和同组的两个伙伴于魏家滩镇的一处山坡发现了海陆交互相的标志性动物化石，为母校副院长（当时还没多少名称大学的，母校时称学院，为名列全国前三十的重点大学）担纲的河东煤田勘探科研项目提供了强有力的成因环境分析证据支持。再次来山西听说，兴县是西山矿务局煤业的支柱产地，内心很高兴。

08.

隔行如隔山，务求真功夫。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到区域后，走市下县寻访调研，了解终端运营状况，开展门店营运诊断，组织加盟工作座谈会、区域终端营运能力 "点穴式促改提" 参访活动等一系列，出差成了比在机关频繁许多的家常便饭。

跳出体制，跨越行当，说起来是一回事，做起来谈何容易，既需要知晓专业知识，又需要熟悉运营流程，还必须明白新零售业态。市场发展瞬息万变，工作一环紧扣一环，只能边学习边工作，学中干干中学，时不我待，只争朝夕。春去夏至，夏去秋来，秋尽冬临，十个月时光亦如转瞬。总部各部门的热心关照、办事处同仁的真诚支持、全省加盟终端老总们的热情配合，使得自己渐渐地似乎对行业有了点滴感悟，似乎知其然。

平日里，同事们下班尽享回家的温馨，自己只能埋头于终端状况分析研究，周末一天半的休息时光，也因交通不便依然滞留区域无法回家。学习、思考、研析便成为助力自己提高助推终端提升的裨益法宝。但凡有了调休的机会，每次回家和返程办事处，车票都会被有意无意地放进了办公抽屉。

09.

风清气正的时代，产销两旺的年景，带给人们意外惊喜：历经秋冬两季订货会，加盟终端基于对品牌的信心、对市场的信心、对增收的期待，积极选配适销货品，致力于全省"传递爱心，奉献美丽"的精彩事业，连续两季实现了区域性发展目标。

10.

手机拍下这一叠子由家至办事处所在地之间往返的火车票和公司红包构成的美图，再看最近几周一直出差奔波各地刚回办事处的几位同事讨论着年终奖金的那种幸福期待，自己心中升腾起些许的安慰与期许：新一年的收成要更好！

车票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