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醒我成了死对头家里的蚊子。
被奴才一巴掌拍死不说,还被狗男人栓了绳,断了翅。
可惜,我命大,能死而复生。
结果再睁眼,衣衫不整的躺在狗男人床上。
他身为一朝太子,竟还威胁我还他清白。
还他爷的清白!
一觉醒来。
方一睁眼我便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
房顶离我有数百丈远,四周的摆设也不是我自己的房间。
我没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莫名的惶恐让我坐起身子。
没控制好力度,我瞬间上了天。
“......”
屋子外边传来了说话声。
“爷。如今蚊虫多,奴才昨儿给您新换了熏香,用着可还好?”
声音尖而细,是个有点耳熟的太监。
不待我细想,屋门吱呀一声被从外边推开。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迈进了室内。
我还在好奇会是谁,那位爷的声音便让我如遭雷击。
“效果不错。”
声音清冷如玉,温润中又携着一丝疏离,让人听了不敢冒犯。
男子姿容尽数闯入我视线之中。
一身紫袍随着走动流光溢彩,王霸之气铺面而来,那被无数人称赞的龙眉凤目看得我只想上去踹两脚。
心动而行动,我头脑一热便冲了上去。
“燕元!我为什么会这副模样在你府上?”
我气势汹汹的冲到狗男人身边大声质问。
可是打死我都没想到......
“哪儿来的蚊子,敢惊扰太子爷,活得不耐烦了!”
刺耳的声音在我脑旁炸开,便听“啪”的一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被小德子这死太监一巴掌给拍死了。
迷糊中我又听到了小德子那烦人的声音。
真的,从来没像现在这般讨厌过。
什么小德子。
我看是缺德子还差不多。
“爷。您等着,奴才这就给您驱蚊子去!”
驱,驱你爷的驱。
浑身一个机灵,我灵台一片清明。
我惊奇的发现我活了!
小身板完好无损。
一次死亡让我知道了现在的处境。
太傅嫡女,竟然变成了一只万人嫌的蚊子。
还是死对头家里的蚊子。
正面临被驱杀的风险。
有了第一次教训,我不敢再轻易把我现在这副娇弱的小身板暴露在他们的视野中。
我藏在一个隐蔽的角落。
狗男人那张宽大沉香木床上悬着的金丝鲛纱帐顶部一个不显眼的褶皱中。
白天不好行动,我就晚上给他来个守株待兔。
吸死他丫的。
说来也怪。
小德子嘴里说的那个驱蚊熏香对我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我已经一切正常的亲眼送走了好些个难兄难弟。
镂空雕花的窗桕渐渐透过氤氲暗色,悄然覆盖了室内凤炬的光芒。
我知道我等待的时机快要来了。
可是红烛哭的眼泪都要干了,狗男人还是没个动静。
我以为他从书房回到寝殿是要睡觉。
谁能想他就这么坐在桌子一旁看起了下人送来的信件。
瞧着燕元平时总是对我戏耍调笑的脸上浮起一片阴翳,我说不清自己心底是什么感觉。
烛火的幽光晃悠悠的打在燕元一侧脸颊上,忽明忽灭。
我竟是看得有了些许烦躁。
蓦地就生出一股冲动,我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消息能让他这个浑身不正经的人露出那般神情。
理智最终战胜了冲动。
我有这个好奇的功夫还不如多想想我自己。
也不知道我突然变成了蚊子,爹娘寻不到我会怎么样。
白天里我尝试着飞出去回太傅府打探一下情况,却悲催的发现:
我、根、本、就、飞、不、出、这、间、屋、子!
就如凭空出现一道看不见却能碰得到的屏障一般,把我死死地隔绝在了燕元的这间寝殿内。
我好饿啊。
我伤心的耷拉着脑袋,用前边的两只爪子时不时地乱搓一下,我无聊啊。
不知过了多久。
我终于听到了不一样的动静。
燕元起身了。
我的食物要来了!
我猛然抬头,神色激动的盯着他的身影,翅膀不自觉间轻微煽动,差点儿没控制住飞了起来。
不能激动,不能激动。
我紧张的屏着呼吸,趴在纱帐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深情注视着我的食物一步步到来。
只不过我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睡觉都是要宽衣解带更衣的。
天地良心啊。
苍天作证,这真不是我故意想看的。
我好好的在这儿待着,是燕元那个狗男人非要当着我的面一层一层的剥去衣物主动送到我面前的。
我身小体弱阻止不了他,这真不怪我!
毕竟命跟色比起来,还是命对我重要。
回想狗男人那些充满张力的腹肌,我就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
熏得我脑袋晕乎乎的。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林可儿,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我对自己的这种行为进行了违心的唾骂。
燕元收拾完毕躺上了床,等他呼吸逐渐均匀,我才缓慢煽动着翅膀从帐顶悄悄飘落到他的大脸上。
我轻轻立在他的锋眉尖,坏心思的看着爪子下边这层薄薄的眼帘。
脑海里想象着明天燕元起身后发现自己一只眼睛变成蛤蟆眼会是什么景象。
噗嗤,我没忍住喷笑了。
于是我铆足了劲儿在狗男人的左眼皮上狠狠吸了一口。
可能是第一次干这事儿,用力过了猛,被睡梦中还有感知的男人一个挥手,我的身体便擦着狗男人的眼皮画出艳丽的姿色。
尸骨无存都不为过。
整个太子府的人都知道今天那位爷的脾气不太好。
作为造成这个结果的罪魁祸首,我的心情是异常美丽。
没错,我在尸骨无存之后又顽强的活了。
每当狗男人肿着一只大眼泡在那儿晃悠,我都会热心肠的给予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虽然他看不到。
狗男人又出去忙了,整间屋子就只剩下忙前忙后的下人。
我无所事事的趴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里,瞅着他们满屋子消杀。
“呵,小样。”
这天夜里,我为他们表演了一场什么叫‘打不死的小蚊’的大戏。
狗男人的俊脸喜提三个大包。
右眼皮一个,眉心一个,唇缘一个。
太子府沸腾了。
我捂着笑得抽疼的肚子,看着燕元坐在软塌上亲自盯着下人消灭蚊虫,只觉得异常滑稽。
小德子手里拿着两个小瓶子从外边急匆匆的赶来。
“爷,林大小姐托人送来了两样东西。”小德子将手中的物件摆到燕元身侧的案几上,“红色的这瓶说是睡觉时置于颈边可以有效预防蚊虫。”
我清楚的看到小德子瞟了眼燕元然后快速低下头使劲儿憋笑。
不过林大小姐?哪个林大小姐?
燕元黑了脸:“想笑就笑。爷恕你无罪。”
“不,爷。奴才不想笑。”小德子连忙摆手否认。
“是吗。既然这样让爷看到你笑一次,把你喂蚊子一次。”燕元挑眉看着小德子,似笑非笑。
“不是吧爷,您不能这样对奴才啊。”小德子脸上隐忍的笑意僵硬了一瞬间,随后变成了一张苦瓜脸。
燕元并不吃他这一套,视线落在了另一个绿色瓶子上,纤长白皙的指尖压着瓶身,将瓶盖打开,一股清凉之气霎时袭来,我都能隐隐约约的闻到些许,里边的东西不言而喻。
“可儿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燕元将瓶子置于鼻下嗅了嗅便放回了案几上,拇指轻轻地摩挲着瓶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看不到他眼中压下的神色。
“这个奴才就不清楚了,想必是从太傅大人那儿得到的消息也说不定。大小姐还嘱咐奴才......”
小德子后边的话,我此时已经不关心了。
我震惊的在脑海中组合我刚得知的信息。
林大小姐。
可儿。
林可儿。
整个京城跟燕元有联系的林可儿只有一个。
这两瓶东西是林可儿送的话,那我是谁?
明明我才是林可儿!
我心神巨震。
谁,是谁占用了我的身体?
爹娘没有发现吗?
我何时飞到燕元身边的已经不记得了。
我急切的对他说我才是林可儿,那个林可儿是假的。
我在两个瓶子间来回飞。
等回过神的时候是我再一次复活后。
我茫然的看着身旁的绿色瓶子。
我猛然扭头,果不其然对上了燕元幽深的瞳孔。
妈呀,吓我一跳。
我有些心虚的动了动爪子,一点一点的往一旁挪动。
这时我已经顾不上什么林可儿不林可儿的了。
我只知道,我小命危矣。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暗暗攒劲儿准备起飞的一瞬间,燕元擒到了我。
我脑中只来得及划过俩字:完了。
然后我就再次死于这狗男人的手中。
分身碎骨不过如是。
我被囚禁了。
从飞不出这间寝屋变成了被命运束缚了咽喉......
谁能想到会有人丧心病狂到用绳子栓着一只蚊子!?
这是人能干的事儿???
我现在是一只蚊子没错,但是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最多不就是咬了狗男人四个大疙瘩。
就四个,才四个而已!
这相比我被弄死的身心痛苦已经微小的多了好吧?
但是不管我怎么怨天尤人,都改变不了我被囚禁了的事实。
我无视身边的狗男人,百无聊赖的用爪子戳着案几。
屋内忙碌的下人已尽数退下,就连随时候着的小德子也不见了踪影。
过了好一会儿,我面对无望的蚊生不知如何挣扎,便不怕死的环绕在燕元四周。
“嗡嗡嗡......”
“嗡嗡嗡......”
狗男人眉心逐渐皱起,我心中一乐,暗想:本小姐就是烦也要烦死你。
让你囚禁我!
让你囚禁我!
有了燕元的鼓舞,我翅膀震动的次数更欢快了。
“你再飞下去我不介意再让你重活一次。”不耐烦的声音仿佛掺杂着冰刃,凛冽刺骨。
这是我被囚禁后燕元第一次同我说话。
我有片刻的停顿。
我在思考:我是活着好,还是继续折磨狗男人好。
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
笑话。
只要能折磨狗男人,一死又有何妨?
不过是一死而已,说的多大点儿事儿一样。
我又开始了我的飞翔之路。
只顾于思考的我并没有注意到在我停顿思考的时间里,燕元拿着书籍的指尖泛了白。
不懂人心险恶四字的我还在为燕元的窘境而沾沾自喜。
“哦,爷方才说错了。不是让你再死一次,而是要拔了你的翅膀。”燕元终于忍的不耐烦了,放下手中的书籍。
我被他话中的内容惊到了。
面对向我伸来的双手,我惊悚的开始到处乱飞。
可是我飞的再快,脖子上也还有控制的线绳,我逃无可逃。
果然燕狗子还是那个燕狗子,我是真蚊子,他也是真的狗。
不过到最后我并没有感受到断翅的剧痛。
因为,我自己把头给挣脱掉了......
我翅膀没了。
这是我在把头弄掉又复活之后发现的。
你见过没有翅膀的蚊子吗?
我就是。
我恨恨的盯着燕元。
虽然我没有感受到断翅的痛苦,但我并不感谢他。
没了翅膀的我只能跟个爬虫一般在桌子上艰难的爬动。
许是今日死了太多次,又或许是运动量过多,我感到了饥饿。
“我好饿啊。”我委屈的说。
语言不通。
痛失食物。
没有比我再悲催的人或者蚊了吧。
悲从中来,回想这几天的日子,我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我无力的趴在桌上,六爪大开。
一时间整个室内只有燕元翻书的声音。
说来也巧,之前一天都见不到的人,今天竟然一天都没事儿干。
闻着空气中飘来的幽香,我咽了咽唾液。
好想喝啊。
最后我还是一点一点的挪动了爪子。
在我正为怀抱着燕元的掌缘而窃喜时,燕元掌心一个翻动我便被推至了一旁。
食物没了。
我正在为第二次偷袭做准备,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是小德子。
小德子恭敬的对着燕元行了礼,脸上的喜色难以掩盖:“爷,林大小姐来了。正在前厅候着。”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我已经不像刚开始那般冲动了。
我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假的就是假的,本小姐来太子府什么时候那般听话了。
可我还是想见见那个占用我身份的人。
就是我出不去!
我脑海中灵光一闪,我出不去不代表别人带不出去我。
这么一想,我觉得我又可以了。
我兴奋地快速爬向燕元,这次不再是偷偷摸摸抱着他的掌指。
即使眼前香甜气息扑鼻,我也极力忍耐。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燕元表达我的意思,只能默默地寄希望于他脑子抽了,然后懂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孤随后就到。”燕元的视线依旧在手中的书籍上,对小德子说的内容并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
“是。”
屋门被合上,燕元的视线方从书上转移到了我身上。
我努力的用现在的小眼睛去真诚的注视燕元,并激动的跟他表演转头扭头运动。
我看看他,看看房门,六只爪子牢牢的抓着他的小指。
“你是想跟我一起去?”
凉润的声音犹如天籁。
我觉得没有听过比这更好听的了。
“想去!”我重重的点了头,差点喜极而泣。
回答我的却是无声的沉默。
原本激动的一颗心,逐渐冷却。
我正要放开环抱着的小指,顺便给他一口的时候,他的嘴巴动了。
“可以。”
嗷~
我激动的无言以复。
这一刹间,燕元在我心中的形象骤然高大起来。
这可是能跟蚊子交谈的人!
神人啊。
而我并不知道燕元此时看我激动的样子眼底神色莫名。
为了更好的去见冒牌货,我忍痛再次断头。
我现在又是一只完好无缺的蚊子了。
临走前,燕元再次用断翅作为威胁,要求我不能为非作歹。
大小姐能屈能伸,我果断的同意了。
然后我就被燕元用一根绳子带离了那个我怎么也飞不出去屋子。
啊~
多么新鲜的气息。
我被燕元拴着藏在他的袖子里。
前厅距离燕元的寝殿并不近,走过怡人水榭,穿过九曲长廊,才能到达前厅。
想我每次来燕元的太子府,哪次会像冒牌货一般止步不前。
后院那方清泉里的红鲤才是我的心头好。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燕元没走另一边卵石铺成的小路,反而一反常态的走上了曾经多次训斥我不让我随意靠近的湖缘。
我撇了撇嘴,在他的袖口翻了个白眼。
呸,不让我走,他自己这不还是一样。
但是奚落归奚落,我已经许久都没见我亲爱的小鲤了。
我兴奋地飞出了燕元袖口,在湖边眺望。
随后我便悲催的发现,我又被未知的力量限制在了燕元周身三尺范围内。
这一发现让我偷偷摸儿准备溜走的计划落了空。
燕元面对我跟傻了一般撞墙的动作露出惊讶的表情。
所以说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燕元这只狗都能给我一丈宽的活动范围。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愤怒,燕元含笑的将我拽了回来:“看来是你这只蚊子太过招人嫌,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你才招人嫌。”我借着被拉回的力道成功偷袭了燕元的脖子。
我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而燕元这次却罕见的没有训斥我。
我探着脑袋,怀疑的看着燕元。
似是接收到我的讯息,他侧头对我轻微警告:“前方就到了,不想被人当做妖物就老实点儿。”
四目相对,望着燕元明明再寻常不过的神色,我却有种被悉数看穿的诡异感觉。
别人将我当做妖物,你就不会了吗。
“元哥哥,你终于来了。可儿等你好长时间了。”
我跟燕元刚进前厅,就听见一个抱怨声。
说是抱怨,声音中又掺着几分欣喜。
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老天啊,我什么时候给燕元叫过哥哥?
还元哥哥?
“可儿自从懂事之后越发有大家风范了。以前来孤的府上哪次不是弄个鸡飞狗跳的,这次孤可得多谢可儿高抬贵手之恩。”头顶传来燕元的戏谑调笑。
由于燕元抓着袖口,我无法出去,也看不到厅内的场景,我只能憋屈的待在这一片黑暗之中。
哼。
狗男人夸别人夸得劲儿劲儿的。
我哪有他说的那么差。
什么鸡飞狗跳,我那分明是跟下人一起热闹玩耍好吧。
不懂情趣的老男人。
“以前可儿玩心大,还得多亏了元哥哥不跟妹妹计较。用我娘的话说,我都不知道给你添了多少麻烦。”
那是我娘,不是你娘。
我好想回家啊。
“可儿哪里的话,你的事怎么会是麻烦。”
燕狗子对冒牌货的语气那叫一个温柔,听得我牙痒痒。
不放我出去,还眼瞎的不行,那就别怪我喽。
我起身沿着燕元的手腕一个疙瘩一个疙瘩的送给他。
我就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其实可儿这次前来,是有一件事想告诉元哥哥。事关重大,我......”
恩?什么事?
我停下吮吸的动作,好奇的竖起耳朵听。
下人出去后,林可儿说她在梦中看到了未来,说燕元身边的姜侍卫是安王的卧底,两人的信件就藏于他床头正前方五步远的墙壁之中。
是真是假,一搜便知。
不说窥探未来是无稽之谈,就说这个姜侍卫。
我记得他是燕元很多年前从人贩子那儿讨来的。
那时姜侍卫已经被人贩子折磨的没了人样,但是却死死地护着自己的妹妹。
我当时还难得的夸了燕元一次。
这么大的救命之恩,姜侍卫会做出叛主之事?
我还真的不相信。
但是我不相信一点用都没有。
得看燕元信不信。
这几日太子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太子身边的姜侍卫不知犯了什么罪被赐死了。
犯了什么罪?
通敌叛主罪呗。
可惜只有我一只蚊子知道并没多大用。
自从我那天亲眼见到通敌的信件,我就一直在怀疑那个冒牌货到底是谁。
这么隐蔽的消息她竟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难道她真的有什么通天的本事,会偷梁换柱之术,可观未来?
可是看她那天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所以我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变回去?
还能变回去吗……
因为心绪不佳,这几日我都没有什么活力。
即使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我最多也是挑几样自己喜欢吃的蹭一下。
没办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燕元限制了我的吸血,但好在人性并未泯灭,给了我一条活路,他让我吃饭。
不让蚊子吸血,让吃饭,简直变态。
吸他的不行,吸别人的更不行。
我好像只能吸他的血。
别人的血我试了下,闻到只想吐。
这几天燕元越发的早出晚归,听说他在私下招揽什么人。
下人说的不清不楚的,我也就跟着迷糊。
唯一有点儿奇怪的就是他每次从外边回来必要先看看我,然后看着我就是一盏茶到一炷香时间的发呆。
我怀疑他不是有病,就是怕我跑了。
可惜,多虑了。
这间屋子我都跑不出来。
我也只出去过那一次,从那之后燕元再也不带我出去了。
不管我怎么的撒娇耍赖打滚威胁统统无用。
最近几日天气是日益炎热,身上的精气神在不经意间就被灼烧一空,疲惫的不行。
窗外的树叶几近被冰封一般没有丝毫的波动,大面积的耷拉着身子。
蝉鸣悠悠,却让人听的是越发烦躁。
我身为一只蚊子都觉得要热的不行了。
除了吃饭的时间我压根就不想挥动我的小翅膀。
又是一天的晚上。
燕元这几日不知怎么想的都会在寝殿办公。
虽说寝殿内有降温的冰块,但我还是更喜欢只有夜晚才会出现的丝丝凉风。
我再一次趴在窗缝口感受着难得的清爽,觉得享受极了。
可能是这几天温度过高的原因,我总是觉得困倦的厉害。
就像这次。
我正在睡梦中,再次被阵阵的热意灼醒。
可是倦意驱使我并不想睁眼。
我仅凭本能的翻了个身,将自己的六爪打开,以此来散发热气。
迷糊间我好像听到了一声轻笑。
朦朦胧胧的,似有似无。
我胃口变大了。
自从被迫吃饭后,我是越发不想吸血了。
燕元身上香甜的血气对我的吸引力也是越发淡薄。
几近无味。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燕元也发现了我的变化,还专门给我多准备几道菜。
听他的声音好像还有点儿开心。
我也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
开心我吃的多了?
有病。
两天后,我再也闻不到燕元血的香甜味儿了。
我身为蚊子丧失了蚊子的本能。
我趴在燕元的脸上,颈项上,手上......
能闻的地方我都闻了。
来来回回飞了不知多少遍。
没有,什么味道都没有。
我一屁|股坐在燕元的鱼际处。
他停下手上的公务,精致的眉眼注视着我。
我以为他会开口嫌我嗡嗡嗡的心烦。
可是并没有。
燕元的目光黝黑晦暗,在烛火的笼罩下蕴藏着极力压制的东西。
冷不丁四眼相对,我身子一僵,竟产生了心悸感。
“你是不是......”燕元声音沙哑的厉害。
什么?
“无事。”燕元半阖眼睑,纤长浓密的眼睫瞬时遮盖了眸底神色,只留上方一条细细的褶。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燕元。
仿佛有什么东西沉寂了下去。
我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只能嗫嚅着。
差点儿忘了。
我是一只蚊子。
我被强制捆到了床上。
在我失去自由、嗅觉之后,我又失去了选择权。
我的蚊生在被燕元这个狗男人一点一点的剥夺,而我却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强权毫无蚊性可言。
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骂还听不到。
还能怎么办?
顺着呗。
好在床的周围放置了冰块,降下一点灼人的温度。
我认命的躺在燕元这张大床之上。
甚至还顽劣的想:我会不会被睡着的燕元一个翻身给压成肉酱,持续一整夜?
最近疲倦来得出奇频繁。
半梦半醒见,我感觉自己被温柔托起。
温热的触感在脖颈处停留些许便失去了踪迹。
但是没一会儿,更炽的温度将我包裹住。
热,浑身上下,由里到外,像是要被融化了一般。
我想睁开眼,眼睑却不受我的控制,无论我怎么用力,它就是纹丝不动。
热浪汹涌而来,不知疲倦的灼烧着我的骨髓,我控制不住的失了声:“啊,热。好热。”
“乖,马上就不热了。再坚持一下。”
紧张而低哑的声音透着安抚。
熟悉又安抚的声音让我心里泛酸,理智也因热痛不断折磨而零零散散:“燕狗子,我好热啊,好痛。”
我不敢置信的紧紧闭上双眼,颤巍巍睁开眼皮的时候燕元那张已经恢复正常大小的脸依旧带着痞笑与我四目相对。
“回神了姑娘。”
燕元肆意带笑的眉眼从我身上划过,薄唇翕动:“姑娘可否解释一下,你为何会出现在孤的床榻之上?还是这般的......”
剩下的话燕元没说,可是他的视线又是那样直白。
“我,我......”
我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为恢复人身而欣喜,还是为眼前的窘况而猝死。
我拉着锦被死死地压在肩头,不所措的咬唇看着他。
强烈的摩擦使得口中传来一丝甜味,和燕元的血是同种味道。
对上燕元突然变得幽深的眼神,我身子没忍住瑟缩了一下。
“怎么?怕我?”
说着燕元竟还将自己的身子朝我压了过来。
“呀!”
躲闪不及,男上女下。
“对孤的床姑娘在不请自来,莫不是孤的爱慕者?”
微凉的指尖流连在我的脸颊,划过眉眼,驶过鼻梁,最后停留在了我的唇上。
粗粝的指腹在我唇上辗转,陌生的触感使我肌肤泛起阵阵战栗。
不知怎的,脑海里就倏地闪过当初燕元脱衣服的样子,饱满分明的腹肌散发着诱人的野性。
一股热气直冲面门,熏得我是面红耳赤。
原本还能相对的目光此时已然不知该放到何处。
燕元浸染笑意的眸子一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捏着我的下颌,将我的视线重新拉回。
感受着越来越近的气息,我呼吸都艰难了起来,抓着锦被的手浸出了一层薄汗。
气息最终停在了耳畔,温润的湿度挥洒在发际处,我再次尝到了香甜的味道。
“亦或者,姑娘可见过孤久寻不到的一只淘气蚊子?”
刹那间粉色气息全然消失。
我全身僵硬的猛然转头,唇角堪堪擦过燕元的耳尖,疑似留下一抹可疑的红色。
“你......”
莫名其妙的我又变成人了。
丫鬟对我的出现似乎并不惊讶。
她言几天前已经被告知要到新来的姑娘面前服侍。
我身子发凉,喉咙有些干涩。
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望着铜镜中陌生的娇俏美人,我仿佛一脚踏入烟雾缭绕的迷境,昏昏沉沉不知前路几何。
走到燕元面前。
看着这位天之骄子,我一时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
我跟他之间犹如隔了一层朦胧的烟纱,看不分明。
燕元眼中闪过一抹惊艳,眉尾轻挑,将我从头到尾仔细的打量:“好一个芙蓉不及美人妆。”
燕元抬臂,下人如流水一般滑出了殿外。
整个屋内只剩下他我二人。
“你是如何得知,我会变成人的?”嗓音干哑 ,提醒我急需甘霖的濡润。
紫檀木椅在地上绘出清浅弧度,我被燕元带着落座在餐桌旁。
燕元拿起金盏为我酌满。
见我不接,他也没强求,将金盏置于我身侧,长睫如扇叶般落下。
我注意到燕元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攥起,被骨节强撑的皮肤都透着白色。
“一只能听懂人话且数次死而复生的蚊子孤自然怀疑是否成了精。”
“我自己都不知何时能变成人身,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燕元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孤前些日子寻了天下异士,说是只要让你饮食,丧失对血液的嗅觉,你便可变成人身。”
“……”我终于明白了他之前的变态操作是怎么个用意。
思绪流转,我有些紧张:“那异士有无说过别的?可还在府上?”
“并无,昨晚已经离去,再无踪迹。”
“这样啊。”
我端起那盏清茶,心情就跟盏中水波一样婉转回肠。
太子府的膳食也是我的最爱。
顶着自始至终投放在我身上的目光,我大肆扫杀美食,势必要把因成为蚊子在饮食上受的憋屈给吃回来。
“姑娘就餐的风姿,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我含着饭菜的嘴角有些抽搐。
他怕不是想说跟乞儿一般风卷云残。
又或者说我如家畜那样吃得海量。
这些都是他曾送给我的珍句。
我抬眼看着他那清隽端方的公子模样:“是吧?是不是看着本姑娘吃饭觉得很开胃?”
我毫不违心的曲解他句中之意。
“恩,的确。可谓是秀色可餐。”燕元竟然顺着我的话接下了去,“还未知姑娘芳名,不知姑娘可否为孤解惑?”
放下筷子,再喝口清茶,一切整理完毕我才对燕元给予目光。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小姐林、真、人!”我说的那叫一个铿锵有力。
没错啊。
我是真的人,一只假蚊子。
我姓林,并不打算违逆祖先。
叫林真人有什么不对?
“你这是什么表情?嫌弃本小姐的名字?”燕元一瞬间变换的笑脸让我蹙了眉。
有那么差劲吗?我偷偷地想。
他手指握拳置于唇边轻咳一声,为他的反应找了理由:“并无嫌弃。只是孤想起一位友人,觉得林姑娘同她以前的样子倒是相似。”
我心头一凌,脊背瞬间抽直:“谁?”
燕元蓄笑的眉梢转向别处,纤细的唇线也勾起些许弧度:“不知林姑娘可听说过太傅嫡女林可儿?”
不知是不是错觉,望着燕元的侧脸,我总感觉他说的时候面部的威严都退了锋芒。
“太子爷说笑了,我一只蚊子哪能知道你们人类的事。”
“也对。是孤的错。孤还以为林姑娘是超脱世俗的精怪,无所不晓,无所不知呢。”
“呵呵,怎么可能。”我在一旁尬笑。
真那样我还能变成被你折磨的蚊子嘛。
“林姑娘吃饱喝足,那接下来就来说说咱俩的事。”
猝不及防的,我被这句话弄懵了。
什么我俩的事?
咱俩能有什么事?
我茫然的看着燕元。
“林姑娘出现在孤的寝殿,如今已是众人皆知。孤的一身清誉就这样被诟病,不知姑娘可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
我还真没什么想法。
诟病当朝太子的清誉,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真要说起来,该吃亏计较的好像是我才对。
完全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抿了下嘴,还没出声,就听燕元笑道:“林姑娘还是想好了再说。毕竟你现在可是身无分文,无处可去。”
“......”
我被气笑了。
是威胁吧?
是吧?
我眼含怒意,警惕的问他:“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冤家宜解不宜结。林姑娘夺了孤的清誉,便还孤一个公道。”燕元起身,修长的身型将我完全笼罩。
“你要我如何?”
“赔孤一个太子妃。”折扇探过下颌,将我脸颊挑起,熟悉的气息再次散落在耳际。
“人生地不熟的我上哪赔你个太子妃。”
“孤面前这不就有个现成的。”
“爷,天已经亮了。”
不适合做梦。
“回笼觉还是可以睡的。”
“你我才第一次见。”
“一见钟情,见色起意罢了。”温热的指腹抚上我的眼尾,轻缓捻转。
“轻浮。”
“也可。”
绮丽妖冶,此时的燕元宛如野间精怪,摄人心魄。
心头的怪异被压下,我第一次知道:
原来燕元也有肤浅的时候。
我成了准太子妃。
变成蚊子以来,发生的每件事,似乎都这么的疯狂。
那天下午,燕元进宫求了道赐婚圣旨。
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让我爹——当朝太傅同意认我为亲生女儿。
说什么我从小就被道长批言命途多舛,需上山修行,脱离世俗,才能化解。
如今修行已满,自然便可归家。
更让我目瞪口呆的是,我那思念多日不得见的爹娘竟然真的抱着我痛哭流涕,一口一个我受苦了。
我怎么不知爹娘的演技何时高超到都可以假乱真了?
瞧我那新妹妹被骗的一愣一愣的。
林可儿。
我成了她的嫡亲姐姐。
真够狗血的。
娘拉着我肉眼可见的伤心,看得我都怀疑是不是真的还存在个兄弟姐妹。
“娘。”
“哎。”
“娘。”
“哎。”
我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娘亲一句接一句的回应。
再平常不过的对话,谁能想在几天前是多么的奢侈。
我拉着娘的手靠在肩头,鼻间萦绕着她的气息,唇角控制不住的向下倾折,拉都拉不回来,泪水瞬间浸湿了眼眶,争先恐后的往外冒。
我曾一度以为再也不能触碰这种温暖了。
现在,因为燕元,我失而复得了。
谢谢,谢谢,谢谢......
皇后娘娘懿旨,直到大婚前我都要住在太子府。
美名其曰:培养感情。
临走时,爹站在娘身后,目光带着哀伤。
娘握着我的手,紧得我指节泛疼,可是我并不说,我很享受这样的疼爱。
只有失去过,才知道有多重要。
“在太子府莫要逞强,受了委屈就回来跟娘说。”娘的声线染上了颤音,目光却死死盯着我,生怕我从眼前消失,“万事小心些,如今已是个订过婚的大姑娘了,日后不可莽撞,平白给太子殿下生出事端。”
“娘!我......”(哪有。)
将要脱口的瞬间倏然想到我现在是林真人,娘亲的假女儿,已不是那个可肆意撒娇顶撞的林可儿。
心情骤然低落:“我知道了娘,我会听太子殿下的话,不给他生事的。”
端的是爹跟娘念叨无数遍的知书达理,落落大方。
可是娘却在我说完后瞧着更难受了,我不理解。
上马车时,扶着燕元的手,我临了再望一眼双亲,视线扫过林可儿,看到了她慌乱间藏起来的情绪——怨恨。
低沉的情绪并没有因为上了马车而缓解。
马车缓缓地前行,太傅府被车厢隔绝在身后,在爹娘面前一直压抑、不敢放肆的情绪此时有些崩溃的痕迹。
泪水夺眶而出。
我将自己缩在车厢角落,抱着臂膀轻声抽泣。
情绪来得急剧猛烈。
“对,对不,起。我控,控制,不,住。”
我用手擦着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完。
脑袋蓦的被一双手托起。
湿润的舌尖卷起朵朵浪花,我呆呆的望着面前放大的脸,上边的眸子,里边装着惑人的怜惜。
“你......”我震惊的望着燕元,甚至忘了哭泣。
燕元垂眸看着我,没了遮挡,我看清了里边的东西。
汹涌澎湃,一触即发。
我被这样的目光惊吓到,身子在他怀里颤了下。
薄唇滑过眼角,异常轻柔,带起一丝凉意。
“我的错,没保护好你。”
声音温柔的可怕。
我被燕元按在了怀中。
靠着胸膛,听着胸腔中强烈有力的声音,没来由得委屈情绪被瞬间放大,我哭得更凶了。
马车绕着京城街道转了起来。
后来哭累了,我什么时候在燕元怀里睡着的也不知道。
我怀疑燕元跟爹娘知道我是林可儿了。
我侧倚在凉亭座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湖水中投掷石子。
目光因为没有焦距而放的悠长。
“主子,太子殿下。”
“嗯?什么?”我顺着小花看的方向望去,湖水的另一边燕元跟一众宾客走过。
其中便有我所熟识的户部侍郎李宜年。
李宜年与燕元乃是至交,我是林可儿时常同他相见。
三人行,李宜年必为和事佬。
我与小花注意到了对面那群人,他们自然也注意到了我们。
燕元转身不知同众人说了什么,只留李宜年一人跟在身侧,其余人则行礼后陆续离开。
我姿势未变,两人绕着湖水朝我缓缓走来。
“这就是嫂夫人吧,初次见面,在下李宜年。”
我软趴趴的倚在凉亭下,托着下巴抬眼瞧着向我行礼的青年。
温文尔雅,君子端方。
可是我知道这副面具下掩藏的是怎样的心思缜密。
“嗯,李宜年,我知道你。”余光瞥向燕元,怀着试探的意味,我并未展现应有的礼节。
“太子殿下曾同我提过你,说你......”迎着燕元宠溺的目光,我竟是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怀着激烈的心跳快速将目光移向别处,我懊恼的暗骂自己没用。
不就一个目光吗,还能吃了我不成。
脸上烫烫的是什么鬼。
真的是,没事干嘛用那种目光看我。
就,怪不好意思的。
李宜年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怔愣之际扭头看眼燕元,又看下我,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竟是唇角扬起了然的弧度,再次开口明显比刚才要随意的多。
“在下就当是嫂夫人的赞美了。”
“哎,别。我可不是你嫂夫人,姑娘我云英未嫁,别污了我的名声。”我撇撇嘴,不接他这一茬,视线落在他们身后的长椅上:“怎么,两位爷是想要小女子服侍你们坐下不成?”
我这话针对的并非李宜年,太子未坐,他又岂会偷闲?
“你会吗?”燕元似是期待一般面意盎然的回问。
天杀的。
狗知道为何从太傅府回来之后,我便不能直视这男人的目光了。
强稳心绪,我重新在脸上挂起得体笑容,拂了拂衣上褶皱,从长椅上站起来,步步生莲:“会,为何不会。能服侍太子爷是小女子的福气。”
示意小花后退,我端起石桌上的酒壶与杯子行至燕元跟前。
“殿下,林小姐,微臣想起还有公务要忙,先行告辞了。”
李宜年适时出声告退,我与燕元四目相对,谁都没有搭声。
脚步声响起,却又突然停下,我好奇的扭头。
“殿下,您之前说的那件事微臣同意了。臣,告辞。”
李宜年意味不明的看了我一眼,点头致意后转身离开。
小花也随着李宜年一道出了凉亭,候在不远的地方。
腰间被人用力一带,我整个身子都朝前栽去。
“呀!”
眨眼间我被燕元带坐在怀里,手中的酒壶溅出些许液滴,撒在地上晕起片片酒花。
“蚊子姑娘想要如何服侍孤?”
“我敬殿下喝酒可好?”我觉得现在的姿势太过亲密想要起身,却被缚在腰上的大手给按了下来。
灼热的视线让我不知该怎么与他对视,腰腹上的温度也是越发滚烫,透过轻薄的衣裙一点一点的吸引着我的注意力。
“是这样喝吗?”燕元低沉的嗓音化作鼓捶儿敲击着我的心尖。
他另一只手紧握我拿酒壶的指节,微仰的下颌展示出完美的弧度,我耳中只剩下哗啦的响声。
随后他夺过我手中的壶盏,随意抛洒在凉亭的某个角落,壶中佳酿蜿蜒而出。
曾经看到过的狂潮再次涌现在他眸中,颌骨早已被他固定,温热的酒水透过唇瓣顺流而下。
辗转厮磨。
酒香醇厚,酒不醉人人自醉。
不知过了多久,脑子骤然清醒的我猛地将他推开,顾不上强力惯性使他失去平衡的身体,我低着熏红的脸颊一溜烟地冲出了凉亭,徒留燕元恼人的笑声在身后回响。
“臭男人!臭燕元!”落荒而逃的我跑到假山边上将山石当做燕元一顿拳打脚踢。
“噗嗤。”跟我一起跑过来的小花在一旁偷笑。
“笑,你还笑!丢死人了!”我羞愤的盯着小花。
“主子,这怎么能叫丢人呢?这分明是情投意合呀。”小花摇着头反驳我。
这话一听我就炸了脚,瞪大了双眼:“什么情投意合?谁跟他情投意合了!我讨厌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
但是对上小花含笑不语的眸子,我也不知怎得心头一跳。
我梗着脖子,严厉的强调:“我才不喜欢他!”
“是,主子您不喜欢太子殿下。”
好巧不巧,这句话正好被找到此处燕元听个一清二楚。
望着男人幽深的黑眸,我心里一阵发虚。
奇怪,我心虚个什么劲儿。
虽是这么想,我的脚却不受控制的迈步离开。
“......”
翌日,为了避免在府里碰到燕元尴尬,我带着小花出来逛街。
热闹喧嚣的街市透着京师的繁华。
屋檐叠落,巷深犬吠。
我拉着小花在每个摊子面前逗留,买的物品由府上小厮在身后接手。
有太子府提供花销,我买的是相当尽兴。
面具摊前,一个红狐狸假面吸引了我的注意。
这个假面并非很漂亮,相反还有点儿丑陋。
我看得有些失神,蓦然想到了好几年前。
“燕元,燕元。你快看这个。”我拿着面具兴奋地转身寻找燕元的身影。
一抹红衣出现在视野当中,我将面具糊在燕元那张棱骨分明的俊脸上。
“这个面具虽说不甚好看,但是配你,倒是恰到好处。”
红衣,红皮,野狐狸。
“一样的狡猾!”
倒是完美契合。
“怎么,我在你这臭丫头心里,就是这般样子?”燕元将面具拿到手里瞧了一眼,似是被它给污了眼,“丑陋不堪。”
“噗嗤。”我被燕元的表情逗笑了,“你不觉得你的本质跟它挺像吗?”
“好啊,林可儿,你拐着弯儿骂我是吧?”燕元将假面拍在我的头上笑骂道:“我看你就是这个。智商上,咱俩正好互补。”
说着燕元从众多面具中捏出来一只怎么看怎么蠢的猪头,作势就要往我脸上带。
我抗拒的后退,转身撒腿就跑,跑之前还不忘回敬一句:“你才是头蠢猪!”
“哈哈。”我被当年的画面逗乐了。
“怎么了主子?”小花好奇的看了过来。
“没事,就是想到了一件有意思的往事。”
我吩咐小花掏钱,边上茶客们的对话传入了耳中。
“说起来太傅府林二小姐也是倒霉。”
冒牌货?
八卦的心思被勾起,我拿着面具走进茶棚,跟大娘要了壶水,竖起耳朵仔细听隔壁的动静。
“谁说不是呢!”
“当初都以为心照不宣的事,谁能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
“听说太子对那位也是宠爱有加。”
“可惜了林二小姐的一片情意。”
我捏着假面,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我忽略了。
“小花,他们说得心照不宣的事,你可知道是什么?”我侧头低声询问小花。
意料之外地,小花一脸为难。
我指尖有些发紧:“是什么?”
“主子......”小花一副要哭的样子。
“说。”
小花起初还想转移话题,最后在我的死亡凝视下还是哆哆嗦嗦将事情交代了:“就,就,大家都以为林二小姐会成为太子妃。”
我不敢置信。
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两个怎么会......他们是死对头啊。”
我失声否认。
“哈哈,小姑娘,你还是太年轻。”茶棚大娘慈爱的看着我,“有情人并非都是相敬如宾,鸡飞狗跳那也是一种情趣。”
“太子殿下跟林二小姐自幼青梅竹马,你觉得还有哪位姑娘能让太子殿下费那么多心思在身上?”
“只可惜,造化弄人呦。这都是命。”
门匾下,望着我来过无数次的太子府。
如果,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脑海里突然出现燕元情意翻涌的眸子,想到那双泛红的眼尾,我就觉得脸颊上热辣辣的。
说什么没保护好我,这跟身为蚊子的我好像并无关联。
所以说......
那个我有所怀疑的问题似乎有了指向。
心脏砰砰直跳,强烈撞击着我的胸壁。
红狐狸假面还在手中攥着,我蓦得就想立刻见到燕元。
我拉住一个小厮,问他燕元现在在什么地方。
小厮有些惊慌,眼神也有些飘忽:“回,回主子,殿下在,在花园。”
我提起裙子飞快地向花园跑去。
暖风迎面,骄阳当空,脸上的笑容压根就停不下来。
我想我大概真的是喜欢他的。
我想问他是不是认出我了,怎么认出来的。
我想亲自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可是,这一切,在我跑到的时候,全都破碎了。
燕元他,怀里抱着一个女人,耳鬓厮磨。
那个人的脸,我曾日日相见了十几年。
是林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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