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松龄先生的旧窗

蒲松龄先生的旧窗

时光在不知不觉间磨蚀着我们曾经拥有的一切，炙热的爱情演变成了平淡无奇的油盐酱醋柴米茶，海誓山盟不再海枯石烂，甜蜜的约会也不再那么令人期盼，甚至会变得对面相逢不相识，欲说还休。年少时对于理想的激情也渐渐的褪去了原有的灿烂，终于应了中学时老师常挂在嘴边的话，“决心写在纸上，纸挂在墙上，人躺在床上”，一语成谶。那些可人的美貌还是经不住风尘的扫描，红颜流逝，美貌不再，就像过期了的水果一样干瘪，再无秀色可餐。曾经欲置人于死地的仇恨，在时间长河的岸边徘徊踯躅，见识和教化这只无形的手，不懈的轻抚着悲痛欲碎的心，最终也如初春的冰，滴水消融。

早春时节，嫩芽才上柳梢，为了陪伴远道而来的叔父和婶婶，第三次拜访了柳泉先生的故居。说起来是故居，其实是先生的后人们为了利用先生的名声招徕观光客，求些碎小银子，聊以糊口而大兴的土木。想来先生在生之时，并没有能力享受目下这些清静幽雅曲径环绕的诺大庭院。倒是临街一家破败的门楼吸引了我们的目光，颓坏的照壁斑驳不堪，门楼顶上几乎片瓦无存，只有门楼立墙的青砖告诉我们，这是一家有很多年岁的庭院。面对斯景，唏嘘不已。先生当是久居在这样的院落里的吧，残垣断壁，芳草萋萋，斜阳苍茫，炊烟如缕。太干净太豪华的地方，那些美丽的狐仙怎能找得到陋室里枯灯下苦读的书生。那样的庭院里，没有那扇旧窗可以叫狐仙们躲在下面，心仪的注视着灯下穷困遮不住的清秀。那样的奢华，怎会有伤感的爱情。

“一世无缘附骥尾，三生有幸落孙山”，屡败屡战，穷经皓首。现实里有的只是穷困潦倒，有的只是形销骨立，有的只是一袭长袍遮不住困顿和窘迫的尾巴。家里只有和自己一样贫穷的老妻，怎来的红袖添香夜读书。“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破落的庭院里，风也萧萧，雨也萧萧，恍惚中美丽可人的女子越墙而来，立于窗下，吟诗作对。人世间得不到的东西，想象力的穿越带给先生不一样的享受。怀才不遇，嬉笑怒骂发泄。仕途困蹇，尖酸刻薄诅咒。浪漫不得，异想天开编造。屡试不中，热嘲冷讽做解。先生追求功名利禄，穷其一生而终未得。风雨里，空留荒芜的田园，几株枯树，些许老藤，还有那扇旧窗，形影相吊。

倒是先生身后的这些个神仙鬼怪，留给后人们无限的想象空间，也使得先生的后人籍此得以庇荫，这恐怕是先生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吧。瓜棚豆架后面盛开着黄灿灿的向日葵，柳泉旁边支着消暑的凉茶摊子，南来北往各色人等，环绕着先生，肆意的说笑，撂下一个个奇奇怪怪的故经而去，背后是先生含义深远的目光和微皱的眉头。

现而今，到哪里再寻先生一样说故经的人呢。

旧窗尚在，物是人非，我们一生努力，一生挣扎想拥有的所有，终了还会属于我们自己吗？。

时间面前，我们什么都不是。

                      2011-4-21 青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