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还在睡梦中，被公司门卫的电话惊醒，他说我的外婆提着东西，非要亲手交给我，让外婆跟我接电话，外婆那头传过来微弱的声音，说等我过去，我触电一般嗖嗖的起床，慌忙洗漱驾车奔去。路上突然想到，这样的场景似曾有过啊。对！就是二十年前，读初中的时候，父母当时在湖南岳阳做生意，用现在的话说，留守儿的我寄宿在校，每个周末步行几公里上学，然后到了周五，上完上午的课，下午放学再次步行回奶奶家。奶奶住在镇上，而学校在乡下。几公里的路，当时不会骑自行车的我，大部分选择步行，差不多半年的时间，我来回走过了乡间小路的春天和夏天。偶尔有人结伴同行，会在放学回去时，上学的时候都是独自一个人走，一个人走路也是很好玩的，比较自由，只要不耽误到上晚自习的事，都可以静静的在哪个地方待一会。也就比这早一点的季节里，上学的路上遇见乡下的豌豆八果正是当季，在某个天气晴朗的下午，天气正醺酣，抵不过植物的香气扑面而来的诱惑，瞅一块早就预谋已久的豌豆地，躺着或者趴着，再或坐着，只要不露出头来，让人远远看见个黑乎乎的脑袋，怎么个姿势都行，观察下周边的情况后，确定没人了，然后再美美的饱餐一顿，其实吧，放在现在，并不觉得当时的生豌豆有多好吃，吸引我的，大概是一口咬下自然的味道和可能被人发现的紧张感吧！
为了走捷径，大部分的路我会选择走小路，也就是说务农的田间小道，最害怕的事就是遇到蛇，吓得我没命的狂奔，这还算能跑过去的坎，记得有一次，两条蛇骑在只有两人同过的路中间，酝酿许久还是没有勇气跨过去，又急着赶路怕上课迟到，进退两难之间，急得只有无奈的选择坐在离蛇几米远的地方嚎啕大哭，大概是这哭声惊动了附近忙农活的人，那位大爷用锄头把蛇挑开，这才安然渡劫，当时我连道谢都欠了人家的吧。那个时期，情感上我是缺失的，父母不在身边，得不到他们的关爱，在爷爷家也是寄人篱下的感觉，尽量不去增添老人家的麻烦，再者或许从小没有跟爷爷奶奶居住过，亲近感少了些的缘故吧，不过十几岁的我便少了几分童真的无知，总会莫名压抑自己，那段日子似乎我被亲情抛弃了，没有亲近的人跟我互动，去了解我，问问我好不好。那是一个下午，天气算好，外婆突然出现在我教室的窗外，正在上课的同学突然停下来，被这位老者把目光吸引走，而她在人堆里挨个搜索，找她要找的身影，我一眼便认出了她，但是不敢贸然当着老师的面喊她，感觉好久没有见过了，既陌生又熟悉。此刻老师主动问她找谁，她说出我的名字，同学们像是在帮她定位我一般，齐刷刷的看着我，害得我小脸儿当时热腾腾了好一阵，老师喊我出去的声音都感觉变得遥远了，从教室走出来的腿都不听使唤。外婆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开口便责怪我好久没有去李沟她家里了，让我这个星期去她家，又聊了一下我的学习情况，想不想妈妈之类的话，也告诉我她怎么一个人走了几里地来找的我，短短的几分钟，她的目光没有舍得从我的身上挪开过，拉着我的手听着她说。那会儿感觉她还有好多话要说，但是又怕耽误我上课，几遍遍重复，你去上课吧，然后又交代几句，最后把那个布袋子交到我的手中，说做了我最喜欢吃的鱼，记得早点吃完，天热怕坏了。她看着我进了教室，便缓缓的扭头走了，余光还不舍得地在我的身上落了一眼。良久，我只知道下课铃声响了。
二十年了，不曾忘记过，我的那个翻腾的心啊！而今，她老人家同样拎着一个塑料袋，站在那，眼神不在犀利搜寻，空濛濛的望着过往出入公司大门的车辆，我顾不得把车停到车位上，开在她面前，下车喊她，她这才欣慰的泛了一丝安心的微笑，朝我走来，我迎上前去把她扶着，接过她手上的袋子，开始责怪起她来，说她不该这么早冒着走一站多路的风险来找我，八十岁的人了，眼神不好，还要过马路，多危险。我不停的说，她也完全不顾我说的，也不停的说，要给我送姨夫从老家带过来的龙虾，她一大早起来就剥好了，都是新鲜的，正好能炒一盘，说昨晚给我妈妈打电话要我过去拿，电话没有接，她哭了整整一晚，又说不存晚辈的电话，怕找麻烦，还说必须等我来了，把虾给我，免得放坏了，又怕我得不到消息放的不新鲜，所以索性自己送过来。我便停了下来，开始认真的听她讲话，我想，我们还能这样听她说话听多久，我们还能这样被她默默地爱多久。我是羞愧的，为了让自己心安些，努力想为她做点什么去弥补，说了好久要带她去取养老金的事，今天就完成了吧。她说身体不舒服，我要带她去医院看看，她非是不答应，然后用正在吃中药的话搪塞过去，我便说给她买点正在吃的药吧，她开始一再推让，说不给晚辈找麻烦的话，最后还是招架不住我的一番买药用医保卡，不出钱，再不买就过期了的鬼话哄骗，她方才同意。
“子欲孝而亲不在，”一个“欲”字，让好多人心安的躲过了眼前的尽孝，因为这个欲，是你想要的想法呀，是你心心念念希望给他们的想法啊，想着等有钱了、有时间了、有能力了再去好好尽孝，而真正他们现在想要的孝，不过是简简单单的陪着吃吃饭、说说话，可这样的简单，便成了最难的事，最后成了心中的遗憾。我们总在忙，真的也好，借口也罢，渐渐习惯用这样的托词让自己心安些，但是，实际上，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没你就不行的事等着去做呢，只是像忙这个字一般，竖心旁加一个亡，我们的心开始变得僵硬，被岁月的灰尘蒙蔽，慢慢地失去活力，不再简单、单纯的活着了罢。
2018年去北京旅行，难得同行一日游北京的几个四川兄弟，给我上了一堂难忘的课，他们兄弟两人，背着八十多岁的老父母亲起早，挤拥堵的人群，看天安门的升旗仪式。去的路上，上车之前因为亮眼，车上好奇的人会问，怎么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背着赶这样的热闹，其中一个儿子说，父母身体愈加不行了，估计活不了多久了，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来趟北京，见见毛主席，看看五星红旗，爬爬长城，以前一直拖，直到现在父母腿都不好了，才觉得该为他们做点什么，免得将来来不及的时候后悔，所以全家决定背着他们来北京。满车的人，静默了几分钟后，有人竖起了大拇指，直夸他们有孝心，后来因为时间的紧迫，人潮的拥挤，他们背着父母，用小跑的速度不停的找最佳的观看位置，我记得很清楚，很多了解实情的同车人，都很自觉地默默让开了一条道给他们过。我敬意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心底油然而生莫名的感动。
曾看过一段文字，大概意思是这样的，一位信徒不惜昂贵的费用，千里迢迢的去拜佛，佛说：你何必耗时耗力不远千里来拜我，你的家中就有两尊活佛，做好眼前的，佛自在你的心中。是呀，我们活着就得不停地被教育和再教育，做一个生活的有心人，把活着的每天当面镜子，不时的照照自个丑陋的一面，能接受不完整的自己，才知道改变。我不由拨通了妈妈的电话，说到：妈妈，你有时间还是多多陪陪外婆吧，假如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你将来会不会后悔。她有两个女儿，而你现在在她身边，多付出一点。你也是有女儿的人，你做的多，我们看的多，学的多。
电话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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