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饿不死的小鬼 参赛编号|1049
湛蓝的天空,几朵白云随意的飘着,一些些淳朴的村庄七零八落的点缀在群山之中,这就是大山!
牛耳站在村口,对面是牛父牛母。
“二啊,到了外面少惹事,少跟那些二流子说话,好好的听你宝哥的话......”
听着母亲的念叨,看着母亲不舍的眼神,牛耳心中原本兴奋激动的心情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离别的伤感!
“嘿,二娃子哎,你快点,往城里的班车快到镇上了,再磨蹭班车就走啦!”
这是同村的大柱叔,他骑着摩托车在不远处的路上等着,他今天是到镇里办事,顺带捎上牛耳。
牛二,这是牛耳的另一个众所周知的名字,不是因为他家里排行老二,他家里就一个独生子,而是因为牛耳,牛二!
骑在摩托车的后座上,任凭风拂过脸颊,牛耳心不在焉,他也不知道自己该难受还是憧憬,他脑海里一会儿是父母在耳旁的叮嘱,又一会儿是自己到南广省打工挣了钱,回到家盖上新房娶媳妇儿的臆想,只是可惜他能在脑子里想象出新房是什么样的,却想不出未来媳妇儿长的怎么样。
到了镇上,没等多久牛耳在路口等来了前往省城的班车。
隔着班车窗口,牛耳告别了大柱叔,也告别了他熟悉的小镇,他将要到千里之外,陌生的地方,用十七岁的肩膀,撑起大山里的家!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颠沛,班车终于到了省城,停在了客运站。
客运站旁边两公里就是火车站,这是宝哥告诉牛耳的,去南广省工厂打工也是宝哥跟牛耳提起的,他说他们工厂好,且正在招人。
背起父亲以前背过的大号帆布包,牛耳走向火车站,他没准备坐车,徒步走两公里对他而言小菜一碟,大山里的孩子,没别的本事,就是能走!
走过一公里路,牛耳眼前已经能看见火车站的轮廓了,虽然他没来过省城,但他没有迷了路,因为宝哥已经将到那儿,走那儿,怎么走都告诉了他,他还为此记在纸上,所以他不会走错,哪怕他是个大山里的孩子,从未见过什么世面!
至于那位对牛耳帮助很大的宝哥就是他表哥,他大姨的儿子,亲戚当中算是走的比较近的啦!
到了火车站,牛耳找上了一个人。
“大哥,请问在哪儿买票啊?”
虽是大山里的孩子,但他的书也没有白读,问话的时候很有礼貌,普通话也非常标准。
他不知道在哪儿买票,就像宝哥说的一样,有些东西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得自己去问人。
牛耳问路的那个男人年纪应当在三十左右,穿着一身比较得体的西装,带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很正派的样子。
“哦,小兄弟,你第一次出远门吧?”
男人眼神闪过一丝精茫,整个人都变得有点兴奋,就像是狼遇见了羊!
没说两句话,两人就聊的热烈,据男子所说,他姓郭,牛耳就叫他郭大哥。
也不知道是牛耳老实,没有社会经验,还是这位郭大哥能聊,反正没几句话牛耳都把老底掏给人家了。
在郭大哥热心的帮助下牛耳买好了票,巧的是在他知道牛耳去南广的时候,故作惊讶道:“我也是去南广。”之后买好票,他看了一眼票根又说一句:“还真是巧了,和我一趟车。”
要说这郭大哥的伎俩并不高明,可偏偏巧的是他有幸遇到牛耳这个不谙世事的大山里的孩子!
用牛耳的话来说,就是:“郭大哥,你对我真的是太好了!”
那郭大哥帮助牛耳买好票之后,就提议到附近转转,他跑前跑后的为牛耳介绍,又花费二十多块钱为牛耳买水,请吃面条。
之后郭大哥请牛耳去看了场电影,说是看电影,其实就是在一个私人的放映室,放的都是些时下热播的电影,甚至连个营业执照都没有,跟电影院唯一有点相同的就是室内光线暗,特暗!
晚上九点多,俩人才回到候车室。
“老弟,哥哥尿急,上个厕所先。”
郭大哥这一走就没有回来,就算候车室响起列车预告,甚至是火车抵达,牛耳上了车,找到自己的座位,车子启动都没再见过他。
坐稳位置,无尽的惭愧向牛耳袭来,如果说前几分钟他因差点错过列车而顾不得想太多的话,现在他心里对那位郭大哥非常愧疚,说好的一起上车自己却扔下了他,他会不会错过车......
“或许他已经上车了,只是我没看见他。”
牛耳轻声安慰着自己,或许这样能让他的心里好受些吧!
他拿过帆布包,小心翼翼的拉开少半节拉链,把手伸进帆布包,摸索着什么。
今天已经是第三次做这个动作了,因为他摸索的是他全部的家当,更或者说是他孤身一人去千里之外的凭仗,是一份实实在在的安全感!
他往包里一摸,脸色一下就变了,“吱”地一声他把背包的拉链全部拉开,他没有看见他的那份“安全感”,没有看见那个包裹着两千块钱的衬衫,钱和衬衫不见了!
去哪儿了?
到底在哪儿?
他努力地回想着。
进放映室前还看过一次,放映室......
放映室里光线暗,再加上他看的认真,如果身边的人动包的话,还真不知道。
这包是放在他和那位郭大哥的中间,那么郭大哥的嫌疑最大,并且那位好巧不巧的在火车快来的时候尿急......
说到火车,一直都没见过那位郭大哥买的票......
凝视着车窗外飞速流逝的点点灯火,不知想到了什么,牛耳把原本就抱在怀里的帆布包又往怀里揣了揣,尽管他知道包里已经没有值得别人留恋的东西!
现在时间是凌晨三点,据牛耳上火车已经过了五个多小时!
之前当牛耳知道钱丢了,并且已经基本锁定是郭某干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乘警,他向乘警说明了情况!
虽然在牛耳的眼里都是警察,但乘警的确不同于普通警察,牛耳不知道这点,但因为乘警们真挚的解释,以及承诺会联系省城警方之类的,他也就没有不依不饶。
不知何时,东方的天空出现几道微微的彩霞,透过车窗玻璃牛耳在凝望,只是觉得这跟以前的不一样,似乎没有那么美!
他现在心心念念都是那两千块钱,想了很多,想自己为什么没放好,为什么没防着,为什么非想要到广州才准备办卡......
对于别人而言,这或许仅仅是两千块,一句没了再挣,可以潇洒的放下,但对于他,那是他们整个家庭近十分之一的积蓄。
大山里的人家,不知道要用多少天辛勤的劳动才能换来这笔钱?
太阳的余光浅浅地洒满了整个车厢,车厢里也慢慢的热闹起来。
牛耳拿出临行前母亲给自己煮的鸡蛋,轻轻地拨开外壳,咬了一口,这一刻他就想回家,回家!
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此起彼伏的建筑,耳旁传来全国各地的乡音,牛二原本忧郁的心情被稍稍冲淡了些,他手伸进裤兜,摸了摸兜里仅剩的十二块钱。
这些零钱是他随手装在兜里,可幸亏他有这些零钱,要不然城东的火车站到城西的厂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火车站出来,坐上81路公交车,直到终点就是南广工业园区。
即便记得这句话,但牛耳还是翻出纸条看了一遍。
“让一让......”
“借过,借过......”
当81路公交车停下之后,牛二随着一波人挤向车门,或许是不好意思,也或许是没这样挤过,他在最后。
他尾随者一位年过半百的大妈上了车,那位大妈拿着公交卡,非常娴熟且随意地放到感应区,“嘀”地一声,刷卡成功,他不明所以。
“哎哎……小伙子,你还没买票呢。”
刚走完上车的台阶,牛耳就被公交车司机喊住了。
牛耳歉意地看着公交车司机,连忙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拿出兜里的十二块,递向公交车司机。
“麻烦您了,师傅。”
公交车司机愣愣地看着牛耳。
整个吵闹的公交车仿佛是被施了魔法般,静了下来!
“噗嗤”
也不知道是谁没憋住,小声的笑出声,虽然在极力克制,但在此时的车厢里清晰可闻!
这一声笑就像导火索似的,整个公交车又恢复了热闹,不过现在牛耳无形中成了焦点,人们虽然没有之前那么明显的看他,但他清楚的感受到大部分人对他的关注,并且他能听到一些人对他的议论,没有那么多难听的话,就是一些“好搞笑啊”“哪儿来的”之类,还有一些笑声,他不知道和自己有没有关系。
扶着头顶的扶手,牛耳只看着脚尖,脸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火辣辣的,他的耳边还回荡着公交车司机的嘀咕声:“长这么大,连个公交车都不会坐。”
即便是过去十几分钟,这句话在他耳边还是那么的清晰,他在心底不停的问自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后来,他告诉自己,错,就错在不会坐公交车,错在他们老家整个县城连一辆公交都看不到......
望着眼前这座厂门,牛耳原本应该怀揣着打工挣钱的期盼与喜悦,可现在,不知怎么他没有一丝兴奋!
“小二,小二......”
随着呼喊声处寻去,牛二看见一个穿着厂服的年轻人挥手往门口跑来,他认出了他,那就是几年未见的表哥,宝哥!
两兄弟见面打了个招呼,宝哥就带着牛耳到厂里的相关部门办理了手续,领到了一身蓝色的工服,就这样他成为了厂里众多的普工之一。
一星期之后,牛耳慢慢地适应了新生活,而宝哥也要离职回家,这次他回家是要娶媳妇,他多年在外打工挣钱盖了几间新瓦房,也终于攒够了钱,在父母的张落下说上了一个朴实的姑娘。
在临走前,宝哥对牛耳说:“不就两千块钱吗?没了再挣,你看哥,这几年下来又是盖房,又是娶媳妇的,只要你好好努力,肯定比哥有出息,你可是读完高二的人那。我跟你说,你未来嫂子有个妹子,挺稀罕的,哥结了婚之后,一定帮你张落,到时候咱俩一起回娘家。开心点,别整天耷拉着脸......”
宝哥跟牛耳说这些话,那是因为实在看不下去牛耳消沉,对,就是消沉,原本多活波的一孩子!
宝哥走了十多天了,牛耳的工作也干的越来越熟练了,可同时他也在车间里得了一外号,牛二闷。
他每天都是独自一人,极少跟人说话,就像一个闷葫芦,用他们车间主任的话来说,牛二很内向。
五号了,牛二来到工厂二十五天了,今天是工厂发放工资的日子,工厂发放工资是每月五号统一发放。
牛耳算过了,自己在工厂干了二十四天,没休过班,工资刚好是四千块钱,这笔钱他都想好怎么安置了,用一千块钱买个手机,买好手机先给爸妈打个电话,这些天,也就刚到厂里那天用宝哥的手机给爸妈报了平安,之后就没再往家里打个电话了。
说起电话,牛耳家里还没电话,整个村里也就强叔家有个无线电话,倒不是因为强叔富裕,而是整个村就他家勉强有信号,还时灵时不灵的,全村打电话都往他家,来电话也是打到他家的,再由他们去叫人,强叔一家人倒也热情,从来都没牢骚过,村里人也实在,家里的鸡下了蛋,菜地的菜熟了之后也是先往强叔家送去。
领到工资,先是点了点钱,一张张的数,牛耳的脸上也慢慢地出现久违的笑容,可是数完他脸色有垮了,再数了一遍。
钱不够,只有三千五,一只手把钱攥在手里,另一只手从衣兜里拿出工资条,这工资条是和钱一起给的他,不过当时他眼里只有钱,没细看,随手把条子收进兜里。
打开条子一看,是四千!
他把钱收进兜里往厂子财务办公室走去。
“领导,我这工资数目不对!”
站在穿着西装革履的财务经理面前,即便牛耳一身蓝色的工装在经理面前有些势弱,但他仍然倔强地开口。
“哦,把你工资条拿出来我看一下。”
坐在真皮办公椅上的经理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看了看隔着办公桌站在面前的牛耳,有些许莫名意味。
牛耳把工资条递给经理,经理看了一眼,问:“是那个车间的?”
“领导,我是第三车间的!”
“哦,你的工资是对的,至于少了的五百,那是厂里扣下的服装费。”
“可是......服装不是厂里免费提供的吗?”
“免费,哼哼......那么好的料子,那么好的衣服,凭什么给你免费提供,合同上因该没有这一条款吧!”
经理不但冷笑,而且有些不耐烦。
牛耳不知道劳务合同上有没有这一条款,因为合同足足有五十六大条,十三页面,签合同的人催的急,没时间给他细看,不过那人当时说了包吃包住,服装免费,他不会记错,所以他还想说什么。
“领导......”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这服装费是每一个新人必须要交的,只有一次而已,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收服装费了,只要你好好干,厂里可不会差你一份钱的工资,毕竟咱们这儿是有名的大厂子,还不至于为你那点辛苦费大动干戈,就这样,你回去吧!”
经理这话既让牛耳生气,又让他有些侥幸的心理!毕竟以后会发足工资的,他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
南广市的夜晚,即便在偏远的郊区,也是热闹异常,形形色色的人或在赶路,或在逛街……
拿着用八百块钱新买的手机,牛耳在街上转着,毕竟来这里快一个月了,他还没还好逛一逛呢。
他拿着新手机,不停地在拍照,纯粹的笑容从他嘴角露出,感觉就像是十七岁的牛耳,大山里的那个活泼的孩子回来了!
在被财务经理一顿说之后,牛耳最终偃旗息鼓,抱着那一丝侥幸的心理就这样不了了之,不然他还能什么?
买好了手机,牛耳在一家家服装小店走进走出,他要买几件衣服,在每一家服装店都不会去看那些即气派又廉价的西服,不知从何时起,他对西服有那么些厌恶。
买了好几件衣服,牛耳准备回厂,一看手机,已经快到晚上十二点了。
夏天的南广如同一座巨大的锅炉,散发出的热气似乎要将整个城市蒸熟一般!
只穿了一件背心的牛耳也被热得满头大汗,他走在前往厂里的路上,路灯把整条路都照的透亮,路旁的一条条小巷如同被灯光遗忘一般,一片漆黑!
“唔......救命,就......唔......”
“臭女人,给我老实点......”
“啪!”
“你个不识抬举的贱货,竟敢挠我!”
......
正走在路上的牛耳隐约地听到这声音,他稍稍迟疑了下,就悄悄地往声音传来处寻去。
在某条小巷尽头,三个男人正在对一个女人施暴,因为太远,再加上那边没有灯牛耳只看了个大概,或许他们还未得手,因为牛耳听见“哧”的一声,这是衣物被撕碎的声音,一般情况下外套很难被撕毁,只有衬衫,以及更里面的衣服才有可能被人徒手撕毁,也就是说,女孩已经到了危难时刻!
不知是不是一种神秘的力量在作祟,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距离感,平时连话都不愿跟工友们多说几句的牛耳,在一声“住手!”的呼喊声中冲了过去。
或许没有什么神秘力量在作祟,只是那个十七岁的,平时喜欢看水浒的,为了家庭,高二就辍学的,大山里的孩子,回来了!
牛耳的浑身上下都很疼,可那三个人还在殴打,旁边那个只剩下内衣的女孩只知道嘶喊着救命......
“停停......”
那三人中的一人说话了。
那人说完,牛耳终于没有再受到拳脚的“照顾”,可他全身上下很疼,真的很疼,他努力地蜷缩着,希望这样能够缓解疼痛......
“哥,不会......被打坏了吧?”
看着牛耳这般模样,其中一人开口说。
“走,不,等一下!”
一开始说停的那人原本想走,但看到那个女孩从掉落在她旁边的包里掏出手机,他慌慌忙忙的走过去,抢到女孩的手机,一下就摔碎在地上!
并慌乱地从女孩包里翻了翻,最后拿出了女孩的身份证,在女孩面前晃了晃,恶狠狠地说:“如果你敢报警,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说完用手机拍下了女孩的身份证,走了,其威胁手段不言而喻。
那三个男人走后,女孩拿起包,忙乱中起身,看了一眼牛耳又赶紧转过头,嘴里一直叨着:“对不起,对不起……”跌跌撞撞地出了小巷。
因为女孩最后看了一眼,牛耳看清楚了女孩的脸,这是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关键是牛耳认识,一个厂,一个车间的。
牛耳还记得一次在车间的休息区,女孩对他笑了!
那一次他很累,随意的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没注意身边,坐在椅子上随意的望了望,牛耳刚好看到那个女孩,那个女孩也似心有所通一般,看了一眼牛耳,给他留下了一个礼貌性的笑容,起身走了,牛耳注意到她离开后坐在了休息区的另一个角落。
微弱的喘息声,从空旷漆黑小巷传来。
牛耳在小巷深处吃力的挪动着,他想要站起来,可无论他忍着剧痛怎么努力,连身体都无法支撑起来!
他没有学着先前那位女孩喊救命,在他心里那个很二的牛耳已经躺在这里了,不会再有人过来了,不会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冷,就像是在寒冷的冬天,白雪茫茫的大山里,自己赤裸着,没有一件遮身的衣服,不,比那个还要冷!
不过慢慢的,他虽然没有感觉到温暖,但也感觉不到冷了,也感觉不到疼了,他觉得此刻自己好舒服,前所未有过的轻松,他好想睡,他坚持不住了,他要睡了,天大的事等睡醒了再说……
牛耳在睡梦中梦见了爹和娘,梦见了家乡,也梦见了大山,梦见了原本就属于大山的自己,又回到了大山,就像大山一样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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