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大多也不怎么聊天

作为一名普通的程序员, 对于工作上的安排，李由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会议已经开了一个小时，他是被中途叫进去的, 公司的主管高哥招手示意李由坐他旁边。

高哥翻着手上的文件，颔首顿了顿：“什么东西！一个任务他妈的做了一个月，上次同样的任务小李做了多久，一个星期就搞定。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不开除还留着干嘛，公司不养闲人！”

高哥是公司的老领导，每次开会都骂骂咧咧的，只有大领导在的时候才会有所收敛。

运营部的何姐站了起来：“公司这两次的任务，需求在量上是差不多，但是耗费的人力能比吗，上次多少人配合小李，光设计师就给配了五个，这次你说高效精简，人力砍了一半，工期照旧，这不是要把人逼走吗”

何姐挥舞着手有点激动，坐在何姐旁边的设计师显得愈发安静，她的手不停的在笔记本上游走。

会快开完的时候，高哥说把这个任务交给李由来做，李由手上的任务安排其他人处理。

李由推了推眼镜说：“好”。

李由带着耳机坐在电脑前飞速的敲着代码，后面站着运营和产品助理还有设计师，他们已经吵成一团。

设计师的笔记本落在了他的桌子旁，李由的小风扇吹着它一页一页缓慢的翻开，上面有些画，停止翻动的那一页画了一只喷水的鲸。

临下班的时候，设计师停下滑动鼠标的手看着李由。

“你那个任务做完了么？”

李由关了电脑盖上茶杯，收拾着桌上写满演算逻辑的纸。

“没有，还早着呢”

“不加班赶紧做完吗”

“我下班还有事。”

“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

设计师转过头看着电脑，顿了一会儿。

“难不成，有约会？”

“是，走了。”

李由回到家洗了洗脸，戴上隐形眼镜，把汲着的拖鞋推进鞋柜换上了乔丹，套上23号球衣，他约的球友郑同住在隔壁。

他敲了敲门。

“哥们，走了”

“来了，等我换双鞋”郑同在里边大声喊道。

傍晚的小区充斥着休憩的安逸，小区的球场周围布满了射灯，把场地照得通亮，夜色渐深，小区的年轻人，老人，小孩陆续的涌向了这里，郑同经常抱怨小孩横冲球场，还有小孩踢过来的足球，比赛不得不因为这个而中断，郑同的个子不高，但弹跳力很好，半场的比赛有些激烈，因为有好几队在候场轮换，郑同和李由在场边热身，迫不及待的要上场。

另外半边的球场，让给了小区的小孩，十岁左右的到在地上爬的都有，带小孩的老人、大妈坐在球场两侧的长亭里，弯着裤腿搭在长椅上，或三三两两的待着，人们大多也不怎么聊天。

李由由于个子高担任了队伍的中锋，虽然有身体优势，但李由经常抢不到篮板，郑同则不断的组织冲锋冲击篮下，比分4比3，再输一球他们就要下场了，分球之后，郑同执球，几番跑动拉空内线传给了李由，李由正准备二次进攻，正运着球的时候，一只足球滚了过来，有个球友喊了句“小心球，不要起跳”，但比赛没有暂停，李由传给了队友，混乱中他把足球踢到了球场外的杂草里。对面的半场上传了一个小朋友的叫喊，“有人把球踢走了！”

一个套着优雅的格子裙穿着红色低跟鞋的大妈对着篮球区叫骂：是谁啊！是谁踢的啊！这么没素质，小孩子呢！没看见是小孩子在踢球吗！怎么这么没素质！

比赛仍然在继续，大妈站在场边骂了大约两分钟，没有人理会她。

下场休息的时候，郑同靠在场边的阶梯上，一边拂掉不停下坠的汗珠，一边数落刚才那位格子裙大妈：

“这种人就别理”

“这是咱小区的大妈吧”

“这要谁跑动的时候踩球上就废了”

“她不知道这一点，她也不应该骂人”

“妈的傻逼！”

“你也骂人”

“妈的傻逼”

这样的场景让李由莫名想起了他的表哥，还在上初中的时候李由受邀去他表哥家过了个暑假，两个月里，除了下雨，每个下午表哥几乎都会带着李由去旁边的学校打球，有时候表哥的女朋友也会去。

表哥是个体格魁梧的人，在球场上的冲撞区没人架得住他，李由正好相反，经常撞开被人突破，有一次李由的对手小动作有点多，防守的时候用力过猛把李由推飞在了地上，表哥把他扶起来问他有没有伤着。转身就跟对手打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有一个小巷子，李由和表哥坐在废弃的水泥板上，表哥的女友抱来了汽水，太阳快下山了，小巷子里零星洒落着金黄的余晖，李由盯着女孩被汽水濡湿的地方看，女孩发现之后笑了起来，抓着李由的头发一顿乱挠。回家的时候表哥搭在他女友的脖子上，他的女友歪着头在他脖子上蹭，女孩让李由走快点，一下把李由抓了过来挟裹着他的脖子在咯吱窝里，表哥眨了下眼冲他笑了一下。

一晃十八年，时间悄无声息，有些事想不起，有些则被神经压迫反复想起。

李由躺在床上，当记不清表哥是第几次打电话找他借钱的时候，他说了句"操你妈的，滚蛋！"，然后轻轻的按上了挂机键。

李由的妈妈昨天给他打电话；

“你不要再借钱给他了，借给他也是出去赌”

“我知道了，没有借给他了”

“他最近把他同事弄怀孕了，单位里待不下去”

“表嫂呢”

“已经离婚了，前阵子趁他偷偷回来压着他办的手续”

“他现在在哪里”

“他之前在外边到处举债，有个讨债的还问到家里来了，他现在都不敢回家，在外面到处躲。”

“我知道了，妈，不会再给他汇了。”

第二天的上午，高哥的办公室，李由坐在对面的靠椅上报告关于任务的完成情况。

窗外的风吹着窗帘悠悠晃动，明晃晃的光间或扑泻进来，

李由的脸，一会紧皱，一会舒展。

高哥听完后，点了点头。

“小李啊，公司还是很好看你的，这次的任务虽然超期，但还是希望你再接再厉，下个季度会举行部门领导竞选，你懂的，加油，好好干。”

李由看着领导的眼睛 说：好。